“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萧直在客栈里像小陀螺一样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要偷渡给薛平江的东西,木木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旁边飞来飞去,一脸担心的样子。
“可是你脸色还不是很好,要不我们休息一晚吧,明天再去看江江也不迟。”
“哎呀放心吧,真的没事。”萧直笑着把木木快挤到他脸上的小脑袋推开,继续收东西,“你说要不要带毯子呀,里面肯定冷,但我又担心毯子太大不好藏,到时候叫狱卒们抓住把柄。”
“要不这次先不带?反正我能量还多着呢,包你七进七出毫发无伤。”
“好哦,听你的。”萧直闻言只装了几个肉饼和一罐水,趁着夜色往诏狱里去。
封锁这么严密吗?萧直心里直犯嘀咕,要不是他能隐身,刚翻过墙就要被射成筛子了。还以为夜里守卫会松懈一点呢,结果每五步就能和一个弓箭手对上眼,就是只蚊子飞进来也要给你大卸八块。
好在木木提前探过路,萧直很快找到关押薛平江的地方。
人呢?怎么没人?
萧直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心跳得越来越快。他转身跑出这间空牢房,飞奔到刑房,果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敢相信,那个早上还在好好跟他说话的人,此刻却浑身是血地被吊在架子上,头无力地垂下,脚边是长长的镣铐。
他脑子里一片轰鸣。
刑房里没有人守着,可能是刚走。
萧直走进去,想去扶他,想让他不这么狼狈,想让他不要这样,像失去呼吸一样的安静。
可是手刚碰到薛平江满是鞭痕的身躯,血的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瞬间顺着神经传到大脑,让他不受控制地马上联想到上午在宫门口看到的惨景。
他突然感觉鼻喉好像被血块堵住,整个脑袋好像被浸在血水之中,压抑得不能呼吸。眼前出现重重血影,张牙舞爪,个个如同索命的厉鬼。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熟悉的人,是他一切行动的原因,是他的锚点,怎么会变成这样……
“先止血。对,先止血、止血……”他哆嗦着想碰碰薛平江,却又害怕加重他的伤势。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应该想到的,进了诏狱之后马上就是用刑,这里只会严刑逼供,不会管事实怎样。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萧直魔怔了一般,停不下来地喃喃道歉。
薛平江听见声音直起头,看见萧直满脸恍惚的样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没事啊,还能一个打十个呢!
他如实相告:“我并无大碍,这些伤只是看起来严重。”
薛平江说自己伤势不重,其实并不是在说谎。
他现在的伤真的只是表面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而且他天生痛觉迟钝,这样的伤在以往也只是家常便饭,对他来说并不难熬,一直垂着头只是因为直着很累而已,才不是没力气。
更何况今天只是他入狱的第一天,朝中形势尚不明确,这些习惯看权贵眼色行事的人并不敢在现在就给他上重刑。他们还在观望,但凡薛平江还有一分机会能出去,他们就不会把事情彻底做绝,没有好处,又平白树敌。等到东宫的示意传下来,那才是最难的时候,他的处境会比现在难过百万倍,但他已经做好准备。
所以他并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小仙人为什么会为这样的皮肉伤哭得这么惨兮兮的,还一直跟他说对不起。小仙人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是他自己固执,是他咎由自取。
他看着小仙人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掉,有点不知所措。
他试着安慰小仙人:“仙人无需自责,我知天道自有制衡之法,此事亦非仙人所愿。”
木木连忙跟腔:【就是呀萧萧,别自责了。江江受伤我们都没有想到,要说过错,我也有错!你干嘛只怪自己一个人?】
可是萧直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宫门口看到的那个被切得半开的脑袋,和薛平江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在他眼前不断闪回。
他内心深处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起,就一直压抑着的恐慌和不安喷薄而出,消极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这个时代甚至和他自己的时代相隔上千年,又掺合进鲜血淋漓的政治斗争里,想保护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受伤,而他除了旁观,竟无事可做。
【对,我根本没有一点用。我来这一趟,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我就连让薛平江相信我,都要靠木木才能做到,在牢狱里来去自如,也是靠木木。我根本没有一点用。】
【才不是呢萧萧!如果我不需要你,江江也不需要你,那为什么是你来救江江,而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呢?因为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啊!】
“小仙人,下次来给我带一份红豆糕吧。我只能求你帮我了,因为这事只有你能做到。”
薛平江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跟他提一个要求。
萧直怔怔地看着薛平江的眼睛,下意识逃避,又看见木木焦急的小脸。他们都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信任和需要。
萧直狼狈地擦擦脸,分明眼泪还在流,但还是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好,我下次给你带来。”
薛平江不清楚他之前有过什么阴影,让他帮忙带红豆糕只是想让他转移注意力。此刻见他终于笑了,也放心许多。
萧直把薛平江破烂的衣服挑开,露出下面可怖的伤口:“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事了,我会振作起来的。将军,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薛平江的伤口附近凝结了一些白色颗粒,估计是狱卒为了折磨人撒了盐水。他用清水小心地冲洗干净,又把自己的里衣撕成布条,紧紧包扎在流血不止的地方,希望这样能多少止点血。
“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了。对不起,我的能量不能给别人用。”
“仙人之法神秘莫测,我这样的浊骨凡躯受不住也是正常。”
听他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拍马屁的话,居然还有几分歪理,萧直没忍住笑了,偷偷跟木木说:【这就叫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将军直接叫我萧直吧,这是我的名字。别仙人仙人的了,我听不惯。”
“好,仙人也不必称将军,直呼我名讳即可。如今我身陷囹圄,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
“别贬低自己啊,我都说了在后世你是特别特别有名的大将军了。”萧直对他眨了下眼睛,“而且我也特别崇拜将军呢。”
薛平江不是第一次听萧直夸他,但确实是第一次听他说崇拜他,脸上不由得涌上一股热意。原来神明也会关注凡间的事,那他的每一次凯旋都被看到了吗?大家都赞他是天才、是英雄,神明也这样觉得吗?
“你受着伤,本应是我照顾你,刚才却还要靠你才让我清醒过来。真的谢谢你。”萧直动作轻柔地把薛平江的衣襟系上,又仔细整理一番,让褴褛的衣服能把绷带遮住,“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我先走了,等天亮我再来,给你带点药。还有你想要的红豆糕,我都给你带来。”
他是真的很感谢他们。
薛平江,还有木木,都是他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伙伴。
是他们,把他从泥沼中拉起,让他从此看到血,第一个想到不再是皇宫门口那噩梦般的一幕,而是甜蜜的红豆糕和温暖的眼神。
萧直走了,但是被他轻柔触摸的感觉还残留在胸膛上,酥酥麻麻的,有点痒,薛平江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很想再体验一次好感受清楚。
给他包扎伤口的布条上好像有什么香气,似有似无,断断续续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香气,勾着头在肩膀上的布条那里嗅来嗅去,但是这香气让人琢磨不透,他越努力去闻反而越闻不到,等他离远一点,这香气又主动勾上来,缠缠绕绕,引他去闻。
好、好香。仙人衣物都是如此吗?薛平江为自己的想法闹了个大红脸。
他又想起小仙人刚才哭泣的样子,泪水真的如诗中所写的像琉璃一般,成串地掉下来,碎在脸上,在脸颊上蹭上一点,亮晶晶的。那双眼睛里泪水流动,漂亮的眼珠盈盈颤颤,让人既想让他别哭,又想让他哭得更狠。
黑暗里,薛平江抿着嘴唇,目光闪烁。
“薛平江!我想到怎么救你出去了!”天色蒙蒙亮,萧直又避开人来了,这次的他满血复活了,脸上看不到一点颓丧,兴冲冲地跟薛平江分享好消息。
薛平江仔细打量他脸色,确定没有异色,才问道:“什么方法?”
萧直一副坐立不安、憋不住话的样子,很想告诉他,但是又害怕不成功反而叫他白高兴一场,憋了半天朝他神秘一笑:“先保密。等成功了再告诉你。”
“好吧,我等你好消息。”薛平江语气轻快,没有提什么他不走之类的扫兴的话。他觉得萧直这副吊人胃口又要保持神秘的样子很可爱,让他想起曾在宫中见过的贵人养的狸奴,而他是狸奴爪下被捉弄的虫子,被故意放走,又在想逃跑的时候被再次捕获。
“对了,我先给你上药。这次的药不怎么好,就是在药铺买的普通的那种,下次来如果有好消息的话,我给你换更好的药。”
“好,有劳了。”薛平江马上答应下来。萧直一心为他好,他要是一直拂他的好意,反而没意思,显得生疏还小家子气。
果然萧直听了这话特别高兴,眼睛都笑眯起来了,手脚麻利地扒了薛平江的衣服,把绷带剪开,涂上药,再用指腹轻轻揉开。
又来了,那种痒痒的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受伤的地方变得格外敏感,他的痛觉还不明显,一点点手指的抚动和气息的喷洒都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薛平江尽力控制,但还是会偶尔发抖。
萧直以为他是伤口疼,又心疼得不得了,转而又变得斗志昂扬:“弄疼你了吗,那我轻点。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为你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
我萧直,将誓死守护薛平江少爷!少爷,你的未来由我守护!
萧直豪情万丈。
这,就是兄弟啊!
江江是一款萧萧的嬷嬷[狗头]
他们的守护其实是相互的呜呜[爆哭]
木木也是个好宝宝,它只是靠这个守护任务修炼,它觉得修炼并没有朋友重要,修不成也没什么。在这个世界萧直肯定是排在它的第一位的,所以它才会库库给萧直用能量,萧直情绪不好的时候也会劝他休息、不管江江,但是以后江江会排在它的第二位,它也不会不管江江的[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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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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