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磊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决定,不是高考填报志愿,也不是向青梅竹马的傅云影表白,而是脑子一热,在毕业分配表上签了字,同意被公司发配到……啊不,是派遣到,遥远的非洲坦桑尼亚。
当他拎着塞满了老干妈、清凉油和整整十条中华烟的超重行李箱,踏足达累斯萨拉姆机场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尘土、汗水和某种奇异植物气息的热浪,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没让他当场背过气去。
“这地方,”成磊抹了把瞬间沁出的汗珠,心里哀嚎,“空调是奢侈品吧?一定是吧!”
来接他的老同事李吉,一个皮肤晒得黝黑发亮,咧嘴一笑就露出两排大白牙的汉子,熟练地接过他的行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成同志,欢迎来到非洲大草原的怀抱!别愣着了,赶紧上车,这太阳底下站五分钟,保准你脱层皮。”
车子是辆饱经风霜的越野车,开起来浑身零件都在欢快地歌唱。
成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低矮房屋、赤脚奔跑的孩子和悠闲漫步的牛羊,感觉像走进了《动物世界》片场,就是缺了个赵忠祥老师的配音。
“怎么样,小伙子,还适应不?”李吉一边开车,一边调侃,“咱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阳光管够,野生动物管够,还有就是……意外管够。”
成磊干笑两声,心里嘀咕:“最后一个听起来不太妙啊。”
抵达项目营地,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板房区,条件比成磊想象中还要“原生态”一点。
他正对着吱呀作响的宿舍风扇研究怎么才能让它转得更卖力点时,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和隐约的叫喊。
“怎么回事?”成磊探头出去。
李吉脸色微变:“听着像出事了!走,看看去!”
营地外不远处的土路上,两辆明显是经过改装的越野车,正蛮横地别停了一辆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黑色轿车。
几个持枪的壮汉跳下车,围住了轿车,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什么,神情凶悍。
“是本地的小混混,估计看这车好,想捞点油水。”李吉经验老道地判断,随即压低声音,“别惹事,我们人少……”
他话没说完,就见轿车后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穿着利落套装、面容冷艳至极的年轻女人踉跄着下车,虽然处境狼狈,但那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毫不畏惧地扫视着围上来的人。紧接着,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满脸惊恐的女孩也被拽了出来。
“日本人?还是韩国人?”李吉猜测。
成磊的目光却定格在那个冷艳女人脸上。
那一刻,他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姑娘长得……真是颜若桃李,冷若冰霜,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
眼看着一个匪徒伸手要去抓那个年纪小的女孩,冷艳女人试图阻拦,却被粗暴地推开。
成磊那点优柔寡断的毛病,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暂时下线了。他左右一看,抄起营地门口一根不知道谁放在那儿的、用来顶门的粗木棍,吼了一嗓子他自己事后都觉得傻气的台词:“住手!光天化日……呃,不对,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匪徒的注意力。连同那个冷艳女人,也略带诧异地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操着怪异口音英语的亚洲小子一眼。
李吉在旁边一拍脑门:“完了,这愣头青!”
匪徒们显然没把这个拿着木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分出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就朝成磊走来。
成磊心里慌得一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挥舞着木棍,试图摆出个唬人的架势。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对方太轻敌,他胡乱一挥,竟然格开了一个匪徒抓过来的手。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那个被推开的冷艳女人——平川雅子,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迅速判断了形势。
她趁着一个匪徒注意力被成磊吸引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的高跟鞋鞋跟,狠狠踩在了离她最近那个匪徒的脚背上,同时手肘猛地向后一击!
“啊!”惨叫声响起。
成磊正手忙脚乱地应付面前的大汉,听到惨叫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雅子干脆利落放倒一人的场景,顿时目瞪口呆。
这姑娘……有点猛啊!
趁着对方阵脚微乱,李吉也赶紧招呼着营地里闻声赶来的几个中方员工,拿着扳手、铁锹之类的工具,虚张声势地喊叫着冲了过来。
匪徒们一看对方人多了起来,加上目标(平川雅子)旁边闻讯赶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保镖,似乎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领头的不甘地啐了一口,招呼手下迅速上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
危机解除。
成磊拄着木棍,大口喘着气,感觉腿有点软。
雅子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恢复了那副冰山表情,但走到成磊面前,神色却是一变,像是白日见鬼,眼神里满是震惊!
成磊摸摸下巴:我长得有那么帅么,干嘛盯着我不放。
雅子随即恢复常态,用略带口音但异常清晰的中文说道:“刚才,谢谢。”
成磊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脑子还有点懵,脱口而出:“不、不客气……路见不平,那个……拔棍相助?”
雅子闻言,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目光扫过成磊手里那根可笑的木棍,又看了看他汗湿的额头和略显傻气的表情,淡淡道:“你们中国人……都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成磊:“……”
得,英雄救美,好像也没那么帅。
他看着雅子转身去安抚那个受惊的、被她称为“惠子”的女孩,心里五味杂陈。
这非洲的第一天,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得多。
而那个冷若冰霜又身手不凡的女人,和她那句“爱多管闲事”的评价,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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