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棍棒救美”后,成磊在营地里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大家叫他“小成”,现在背后都喊他“成大胆”。
李吉时不时就拿这事儿调侃他:“可以啊磊子,英雄救美,还是国际范儿的!那日本姑娘看你的眼神,啧啧,有戏!”
成磊通常回以一个苦笑。
有戏?他连那冷美人叫啥都是后来从李吉那打听来的——平川雅子,日本平川家族的长女。
平川家族是日本排名前几的豪门,在世界多地都有产业,坦桑尼亚这块就涉及到矿产、能源、电力等多个行业。
成磊他们公司这次所在的发电站项目,就是和雅子家族在坦桑尼亚的公司合作的。
雅子本来不管非洲这边的业务,也基本不来非洲,只是趁着暑假,带着在中国留学的妹妹平川惠子来坦桑尼亚游玩。
姐妹俩回到市区时,惠子口渴,雅子便让保镖下车买水。
没想到保镖刚走,姐妹俩就被地痞缠上了。
后来成磊才知道,即使没有自己的“英雄救美”,以雅子跆拳道九段的段位,对付几个小混混那是不在话下,更别说还有闻讯赶来的安保团队了。
所以,即便没有未婚妻傅云影,平川家族的大千金,跟他这个刚出校门、在异国他乡搬砖的小职员,简直是隔着银河系的距离。
人家那天说的“谢谢”,估计就跟对路边帮忙捡了下东西的陌生人说的没两样,客气而疏离。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几天后,雅子竟然带着妹妹惠子正式来访,美其名曰感谢那日的相助。
惠子像个好奇的小鹿,对营地的一切都充满兴趣,中文磕磕绊绊但笑容甜美,一口一个“成桑”,叫得成磊不好意思。
而雅子,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穿着合体的职业装,与周围灰头土脸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她确实在主动找成磊说话,问些关于中国、关于项目,甚至关于他大学生活的问题。
成磊那点优柔寡断在美女面前发挥得淋漓尽致,回答问题时常颠三倒四,偶尔冒出的傻气回答,总能惹得惠子掩嘴轻笑,连雅子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柔和了些。
然后,神奇的邀请就来了。
“成桑,”雅子某次在营地食堂偶遇(真的是偶遇吗?成磊表示怀疑)他时,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我和惠子计划周末去爬乞力马扎罗,短程徒步,不到顶峰。听说你大学时是登山社的?有兴趣一起吗?我们需要一个……熟悉山地环境的同伴。”
成磊当时正吸溜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闻言差点呛住。乞力马扎罗?那座在《孤独星球》封面上看过无数次的神山?跟他这个最多爬过家乡三百米小土坡的“前登山社替补社员”有半毛钱关系?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拒绝!这明显超出能力范围了!跟这冰山一起爬山,不得冻死在半路?
可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在雅子那双清冷眸子的注视下,弱弱地吐出一个字:“……好。”
李吉知道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兄弟,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不过……这日本冰山,你hold住吗?别到时候没登顶,先把自个儿冻僵了。”
成磊心里也没底。
徒步那天,天气晴好。仰望乞力马扎罗积雪的山顶,成磊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一开始的路程还算轻松,惠子活力四射,叽叽喳喳,雅子的话不多,但会偶尔停下等等体力稍逊的成磊。
变故发生在下午。原本晴朗的天说变就变,浓雾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温度骤降,还夹杂着冰雨。他们一行虽然雇了本地向导,但在一个岔路口,为了躲避突然滑落的一些碎石,成磊和雅子与大部队及惠子短暂走散了。
雾越来越大,能见度不到五米。寒冷和恐惧开始侵蚀成磊。他穿着并不专业的防寒服,冻得牙齿打颤。
“跟紧我。”雅子的声音在风中依然稳定。她似乎对野外生存颇有经验,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岩石凹陷处,示意成磊躲进去。
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成磊能感受到雅子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和她呼吸间带出的白气。她的冷静莫名让他安心了些许。
“抱……抱歉,连累你了。”成磊声音发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窘的。
雅子没看他,望着外面的浓雾,淡淡地说:“意外而已。你刚才拉我那一下,反应很快。”
那是碎石滑落时,成磊下意识拽了雅子一把。
为了保存体温,他们不得不靠得更近。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成磊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或许是为了汲取那一点可怜的温暖,或许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极端环境下,理智暂时被本能取代……
等成磊回过神时,他已经吻住了那片他以为永远只会吐出冰冷言辞的唇,此时,那个爱在心底深处的江南姑娘,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而雅子,没有推开他。
那一夜,在乞力马扎罗山腰的寒冷与迷雾中,发生了很多荒唐又炽热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清晨,雾散云开,被向导和惠子找到时,成磊看着穿戴整齐、恢复冰山表情的雅子,几乎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但雅子耳根那一抹未完全褪去的绯红,又提醒他那是真实的。
回程的车里,气氛尴尬到极点。惠子似乎察觉了什么,看看姐姐,又看看成磊,眼神古怪。
成磊脑子里一团乱麻。这算怎么回事?一夜情?还是……别的?他偷瞄雅子,对方却只留给他一个完美的侧颜,仿佛昨晚那个主动回应他甚至……(成磊不敢细想)的人不是她。
心里一边是背叛傅云影的愧疚,一边是不知什么时候对雅子生起的别样的情愫。
就在这种混乱中,时间滑到了奥运火炬在达累斯萨拉姆传递的日子。
2008年,北京要举行奥运会。奥运火炬先在五大洲传递。非洲的路线,正好经过坦桑尼亚。
营地组织大家去现场加油助威,成磊也去了,想着正好转换下心情。
现场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成磊挤在人群里,挥舞着小国旗,看着火炬手跑过,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突然,人群某处发生骚动!几声尖锐的叫喊响起,一小撮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开始冲击警戒线,向火炬手投掷杂物!
场面瞬间混乱!
成磊被人流推搡着,眼看一个暴徒挥舞着棍子就要砸向旁边一个护跑的中国留学生,他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挡了一下,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棍,火辣辣地疼。
那暴徒见一击不成,面目狰狞地又举起棍子!成磊摔倒在地,眼看躲闪不及——
一道身影迅疾如风般切入!
高跟鞋精准地踢在暴徒的手腕上,棍子脱手飞出!
是雅子!
她不知何时出现,动作干净利落,几下就格开暴徒,挡在成磊身前。
她的眼神比在非洲阳光下更冷,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像一头护崽的母豹。
“没事吧?”她快速回头瞥了成磊一眼,语气依旧简短。
成磊捂着肩膀,看着雅子挡在他面前的背影,心情复杂得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那夜的荒唐,今天的救援……这个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人群边缘,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刚刚抵达坦桑尼亚、想来给他一个惊喜的傅云影,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冷艳的女人护在自己男朋友身前,而成磊望向那个女人时,眼中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傅云影手中的包,无声地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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