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磊在坦桑尼亚的边境小镇简陋诊所里躺了半个月。
子弹取出来了,命保住了,但心口的窟窿,好像比身上的枪伤更难愈合。
傅云影失踪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连带着对雅子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程刚因为其他任务提前回去了,临走前拍了拍成磊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意味成磊懂——振作点,兄弟。
雅子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她留下两个沉默寡言但身手不凡的保镖,又给成磊塞了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作为“医疗费和营养费”,语气依旧公事公办:“这是你在合资公司的薪水。伤好后,是回国还是继续找人,随你。这两个人暂时听你调遣,算是还你替我挡枪的人情。”
说完,她便带着其余手下离开了,干脆利落,仿佛他们之间那点生死与共的经历,不过是行程表上划掉的一项。
成磊捏着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支票,看着雅子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人情?原来只是人情。
公司因为成磊因为救人而受伤,特意给了他一年的带薪假期。
伤稍好一些,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院。
傅云影的老家在杭州,他决定先去那里看看,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站在西湖边,成磊有点恍惚。
苏堤春晓,杨柳依依,画舫如织,江南的温婉秀美与非洲的粗犷狂野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云影以前总说,要和他一起来西湖泛舟,看雷峰夕照……如今,他来了,她却不知所踪。
他沿着苏堤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在如织的游人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明知是徒劳。
“哎呀!”
一声娇呼伴随着撞击感传来。成磊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紧接着听到“噗通”一声,伴随着周围游客的小小惊呼。
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孩正狼狈地坐在地上,旁边是一个掉在地上的冰淇淋甜筒,粉色的草莓酱糊了她昂贵的连衣裙一角。
而她手里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则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进了西湖里,冒了几个泡,沉了下去。
“我的限量款!”女孩看着湖面,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
“对不起!对不起!”成磊连忙道歉,伸手想去扶她。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俏丽活泼的脸庞,此刻却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可爱的仓鼠。
她瞪着成磊,眼神里没有太多愤怒,更多的是懊恼和哭笑不得:“喂!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我的手机!我的裙子!”
“我赔!我赔给你!”成磊自知理亏,连声道。
“赔?”女孩自己利落地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打量着成磊这一身风尘仆仆、与周围精致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撇了撇嘴,“算啦算啦,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赔得起的样子。本小姐自认倒霉!”
她倒是豁达,虽然心疼,但也没过多纠缠。
这时,她才仔细看了看成磊,注意到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不禁好奇地问:“喂,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失恋了?”
成磊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女孩眼珠转了转,似乎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算了,不打不相识。我叫夏夕,夏天的夏,夕阳的夕。你呢?”
“成磊。”
“成磊?”夏夕歪着头想了想,“唔,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肯定是遇到难事了。走吧!”
“走?去哪儿?”成磊一愣。
“赔我手机和裙子啊!”夏夕理直气壮地说,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不过看你也没钱,就先请我吃顿饭抵债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杭帮菜!”
不由分说,夏夕就拉着还有些懵的成磊离开了湖边。
成磊本想拒绝,他还要去找云影的线索,但看着夏夕那明媚活泼、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挣脱。
也许,是太久没见过这样纯粹明亮的色彩了。
吃饭时,夏夕像个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大多是她在上海的各种趣事,偶尔问问成磊是做什么的。
成磊含糊地说是做工程的,刚国外回来。
夏夕也没多问,只是热情地给他夹菜,说他太瘦了,得多吃点。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让成磊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于是和夏夕简单说了一下傅云影的事。
饭后,夏夕心满意足,摆摆手:“行啦,看在你对未婚妻那么痴情的份上,就不要你赔裙子和手机了!本小姐说话算话!看你这人还不错,留个电话吧,以后来上海,我带你玩!”
成磊无奈,只好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用的是个临时号码)。
与夏夕分别后,成磊继续在杭州打听傅云影的消息。
他去了她家老宅,邻居说很久没看到人了;去了她可能去的朋友家,也一无所获。
傅云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他几乎绝望,准备扩大寻找范围时,一个来自雅子保镖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凝重:
“成先生,刚刚得到消息。平川惠子小姐在青海玉树支教的地方,发生了强烈地震,通讯中断,情况不明。雅子小姐去找惠子小姐了……。”
惠子毕业后去青海支教,成磊倒是听雅子说起过。
没想到竟遇到地震了。成磊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夏夕发来的短信,语气焦急:
【成磊!你女友傅云影,我好像有点线索,可能跟玉树那边有关!看到速回电!】
玉树!又是玉树!
傅云影和雅子,两个对他而言都无比重要的女子,竟然可能同时身陷那片刚刚遭受重创的土地!
成磊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在回了夏夕电话后,也顾不上深究她是如何神通广大地得知傅云影消息的,成磊立刻订了最快前往青海的机票,同时联系了雅子留下的保镖。
“去玉树!”他对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挂掉电话,他望着西北方向,眉头紧锁。
西湖的温婉水汽仿佛还在身边萦绕,但遥远的青藏高原上,一场与天灾和**赛跑的救援与寻找,已经拉开了序幕。
他不知道此去前路如何,也不知道能否在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找到人,但这一次,他不能再犹豫,不能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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