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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困兽

深秋的雨夜,城市被浸泡在一片湿冷与喧嚣里。

霓虹灯的光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长出扭曲迷离的倒影,像一幅被打翻的调色盘。行人步履匆匆,伞沿划破雨幕,溅起细碎的水花,随即又被更多的雨水覆盖。

整座城市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充斥着轮胎碾过积水的嘶响、模糊不清的喇叭声、以及雨水敲击万物永不疲倦的噼啪声。

在这片冰冷的嘈杂中,“神清堂”的雕花木门,像一道沉默的界限,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温暖、干燥、安宁。

暖黄的灯光从仿古的宫灯中流泻而下,柔和地笼罩着四壁直达天花板的药柜。那些小小的、标注着药材名的抽屉,整齐排列,像一列列沉默的士兵,守护着无数草木的精魂。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沉静的香气——是甘甜的党参、清苦的黄连、辛散的川芎……它们交织在一起,经年累月,已然浸透了每一寸木料,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底蕴。

沈药刚送走最后一位复诊的老太太,耐心叮嘱完煎药的注意事项,并亲自将她扶到门廊,看着她的家人撑伞把她接走。

掩上门,世界陡然清净。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纵横交错的轨迹,像无声的泪。

窗外是冰冷与匆忙,窗内是温暖与静谧。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继承的这间老医馆,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倒更像是一艘漂泊世间的诺亚方舟,短暂地收容那些被病痛与烦恼所困的灵魂。

他转身回到诊疗区,开始进行每日工作结束后的整理。

煎药壶的电源已经关闭,壶底还残留着细碎的、星火般的余烬,正一点点暗下去。他先用一块柔软的细布,将红木诊台擦拭得一尘不染,然后将笔墨纸砚归位。

接着,他打开那个传承自他祖父的紫檀木针包,里面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毫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内敛的金属光泽。

他取出一张无菌消毒巾,垂着眼睫,开始一根一根,极细致地擦拭。从闪着寒光的针尖,到修长的针身,再到便于持捏的针柄,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他指尖触碰的,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拥有生命、需要呵护的灵物。

最后,他擦拭自己的手指。用消毒巾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从敏感的指腹到清晰的指节,再到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粉色的指甲。

这不仅是清洁,更是一种仪式,将一天积攒的繁杂与疲惫,随着这个动作一并拂去。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皙,看上去更像是一双钢琴家或书法家的手。唯有指腹上那一层因常年捻针、辨药而留下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薄茧,暗示着这双手所承载的技艺与力量。

就在这片静谧几乎要凝固,唯有窗外雨声作为永恒背景音时——

7 “吱嘎——!”

一道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刹车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门外的雨幕,粗暴地闯入了这片安宁。

紧接着,是男人粗粝的、带着毫不掩饰不耐烦的争执声,由远及近,迅速逼向医馆门口。

“进去!都给老子到这儿了你还犟什么犟!命是你自己的,腿不是你自己的是吧?” 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吼道。

“我说了不用!周磊,你他妈少管老子闲事!” 另一个声音响起,更低沉,更沙哑,像沙石摩擦,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暴躁。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这腿不想要了?真想后半辈子当个瘸子?!”

争执声戛然而止,停在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和推搡声清晰可闻。

沈药擦拭手指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他脸上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浓密而平直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将用过的消毒巾精准地投入角落的垃圾桶,理了理身上那件素色棉麻唐装的立领,这才抬步,从容不迫地向外间走去。他的步伐稳定,甚至带着一种惯常的韵律,仿佛门外的喧嚣只是乐章中一个预料之中的变调。

“砰!”

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后面的止门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潮湿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卷走了室内积攒的暖意。

一个穿着冲锋衣、身材微胖圆脸的男人,正半拖半拽地揽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是硬生生地将那人挤进了门。

微胖男人的脸上混着雨水和汗水,写满了焦急与无奈。

而被他不容分说推进来的那个男人——

沈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浑身湿透,高大的个头极其惹眼,目测大概一米八五以上,几乎堵住了门口大半的光线。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运动卫衣,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宽厚雄健的肩背、以及壁垒分明、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胸肌和臂肌轮廓。雨水顺着他利落的、几乎贴着头皮的短发往下淌,划过他紧绷的、线条硬朗的下颌,最终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是秦烈。

尽管他此刻脸色因剧烈的疼痛而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紧抿成一条隐忍的直线,左边眉骨上那道寸许长的浅疤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凌厉——沈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位曾经在聚光灯下、在擂台上叱咤风云,以雷霆般的重拳和钢铁般的意志让无数人狂热欢呼的拳王。

如今,却像一头折断了爪牙、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出现在他这间弥漫着药香的、格格不入的医馆里。

“沈、沈医生,实在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周磊喘着粗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充满了歉意和不容错辨的急切,“我兄弟,秦烈,他这老伤,比天气预报还准!雨一下就要命,疼得走不了路都……我实在没办法了……”

被称作秦烈的男人猛地甩开周磊搀扶的手,这个动作显然牵扯到了他腿上的伤处,他喉间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沁出更多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他抬起头,眼神像两簇燃烧的黑色火焰,射向沈药,那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暴躁,以及一丝……被窥见狼狈与脆弱后,更深沉的愤怒与难堪。

“滚!”他低吼,声音因强忍痛楚而异常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水泥地,“谁他妈要你多事!”

沈药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因为对方粗鲁的言语和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皱一下眉头。

他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秦烈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既不至于冒犯,又能清晰地观察对方的状况。

他的目光先是平静地落在秦烈那条明显不敢承重、微微颤抖的右腿上,然后才缓缓上移,稳稳地接住了那双充满抗拒与敌意的眼睛。

医馆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沈青淮的身上,给他清隽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轮廓。他比秦烈还要高出少许,此刻微微垂眸,眼神里没有惊诧,没有普通人见到知名人物的好奇,没有对粗鲁言行的不悦,甚至没有泛滥的同情与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纯粹的、专业性的审视,像一泓深潭,能吸纳所有投掷而来的巨石,却不起狂澜。

他伸出手,将一块早已准备好、干净而温热的白色毛巾,递到秦烈面前。

“先擦一下,”他的声音清和,语调平稳,像深山古寺里敲响的磬音,奇异地穿透了门外的雨声和门内几乎要凝滞的焦躁气氛,“寒气带着湿气侵入肌表,会加重病情。别着凉。”

秦烈周身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生人勿近的狂暴气场,在接触到沈药目光和声音的瞬间,猛地一滞。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温润剔透、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包容一切的眼眸,以及那递过来的、散发着阳光与皂角干净气息的毛巾,他紧攥的、指节已然发白的拳头,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分。

但他没有接。骄傲与长久以来形成的壁垒,让他无法轻易接受这份陌生的、突如其来的善意。

沈药也不在意,更没有举着毛巾等待的尴尬。

他极其自然地将毛巾轻轻放在身旁的候诊椅背上,然后转身,走向那张铺着白色无菌垫单的诊疗床。

他伸手,将垫单上最后一丝褶皱抚平,动作流畅而从容。

“过来吧,”他侧过身,对依旧像尊雕像般立在原地的秦烈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和,带着一种天生的、令人信服的力量,“让我看看。”

周磊如蒙大赦,连忙在一旁推搡:“快去啊!烈哥!听医生的!沈医生医术很好的!”

秦烈嘴唇抿得死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他死死盯着那张诊疗床,仿佛那不是能缓解他痛苦的地方,而是某种屈服的象征。

僵持了足足有十几秒,在周磊又一次催促和腿上传来的、一阵尖锐过一阵的抽搐性疼痛的双重夹击下,他终于还是咬着牙,拖着那条几乎麻木的腿,一步步,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挪到床边,几乎是“摔坐”了下去。

实木的床架在他身体的重量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全程避开了沈药的目光,仿佛那温和是一种过于灼热、会烫伤他的东西。

沈药没有说话。他走到秦烈面前,自然而然地蹲了下来。

这个带着谦卑与服务意味的动作,让秦烈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像一张被拉满的、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弓。

他习惯了被人仰视,或是被对手以攻击的姿态平视,却极少有人,尤其是像沈药这样气质卓然的人,会这样毫无芥蒂地、理所当然地在他面前俯下身,蹲下来。

沈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卷起秦烈那早已湿透、紧贴在皮肤上的深色运动裤裤腿。

肿胀、发红、甚至带着些许青紫的膝盖,暴露在灯光下。

那膝盖骨节因常年承受巨大冲击而显得异常粗大,周围的皮肤粗糙,布满了新旧交叠、深浅不一的痕迹,像一张残缺的地图,记录着无数次无情的击打、摔倒与磨损。

他的手指微凉,当指尖终于触碰到秦烈滚烫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秦烈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腿部肌肉坚硬如铁的轮廓,在那微凉的指尖触碰下,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阵细微的、应激性的震颤。他猛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点接触上,预备着即将到来的、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

然而,那手指却并没有直接按压最痛的中心点。

它只是用一種精准而稳定的力度,像最精密的探测仪,先在伤处周围细细按压、探寻,感受着皮肉之下气血的淤塞与流通情况。

“这里,”沈药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他进行专业的讲解,有效地分散着他的注意力,“是旧伤积液,寒气入侵,瘀阻不通,所以遇冷则痛,气血循环不畅。”

他的指尖移动到膝盖外侧另一处明显凸起和僵硬的地方,“这里,韧带粘连了,弹性不足,限制了关节活动度,所以你会感觉僵硬,发力困难。”

他的语气纯粹而客观,不带任何评判或情绪,这种冷静到近乎疏离的专业态度,反而奇妙地安抚了秦烈紧绷如弦的神经。

那按压带来的,并非只有预想中的疼痛,还有一种奇异的、深沉的、酸胀的舒缓感,仿佛那微凉的指尖带着某种魔力,正一点点化开那些凝固了许久的、板结的痛楚。

秦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直紧绷如石块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点。

就在他精神稍微松懈,对那持续的、带着舒缓力量的按压产生一丝依赖的瞬间——

沈药的拇指找准了膝眼附近一个关键的穴位,力道猛地一沉,精准地按了下去!

“呃——!”

一阵尖锐至极、如同高压电流般的酸麻胀痛,瞬间从膝盖深处猛地窜起,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秦烈的天灵盖!

他痛得眼前猛地一黑,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放在膝盖两侧、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瞬间青筋暴起,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心惊的“咯咯”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

一只温暖、干燥、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手掌,覆上了他紧握的、因为极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拳头。

那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和一股清苦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草药气息,将他狂暴几乎要挣脱控制的痛苦,短暂却又无比真实地包裹住了。

“忍一下,”沈药的声音依旧平和,甚至没有因为他的剧烈反应而产生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痛苦的力量,温润如清泉,“这里通了,瘀滞化开,后面的治疗才会顺利,你会舒服很多。”

那短暂的触碰只持续了两三秒,仿佛只是一个医者出于本能的、最直接的安抚,随后便移开了。

但秦烈拳头上那短暂停留的、灼人的温度,以及膝盖处在那阵尖锐疼痛过后,开始缓缓扩散开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彻骨髓的松弛感,却清晰地、不容错辨地烙印在了他的感官深处。那是一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虚脱,却又伴随着新生的轻盈。

沈药已经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拿起钢笔在白色的A4纸上流畅地书写着那些一看就很苦的中药药方,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背影清瘦,脊背挺直,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与沉稳。

秦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膝盖。

那剧烈折磨他许久的痛楚正在缓慢地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却让人莫名安心的疲惫,仿佛积攒了多年的困倦一齐涌了上来。

他鬼使神差地,轻轻蜷缩了一下刚刚被那只温暖手掌触碰过,依旧残留着些许触感的手指关节。

窗外的雨,不知在何时,已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温柔的余音,敲打着屋檐,像一首催眠的夜曲。

沈药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周磊,细致地交代着每味药的煎煮火候、时间和先后顺序。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弥漫着药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柔和。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絮絮叨叨保证一定照办的周磊,落在了依旧沉默地坐在诊疗床上,低垂着头的秦烈身上。

“按时来针灸,”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穿透力,“能根治。”

秦烈浓密的、带着湿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他垂下的视线,落在地板上自己带来的一小滩浑浊的水渍,和那双沾满了泥泞、与这干净、雅致环境格格不入的破旧运动鞋上。

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眶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他眼底所有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情绪。

他没有说好。

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干脆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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