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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珍藏

第二天,周千懿几乎是在晨曦微露时就醒了。心里惦记着对“绿荫王国”的扩建计划,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煎饼一样挨到了天色大亮。一听到父母房间有了动静,他就一骨碌爬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好,就冲进了客厅。

“妈妈妈妈!”他急切地拉着林女士的睡袍腰带,“那个装我小时候玩具的蓝色大箱子在哪里?”

林女士被儿子这火烧火燎的架势逗笑了,弯腰帮他提上拖鞋:“在储藏室最里面的架子上。怎么突然想起那些老古董了?”

“有用!有大用!”周千懿含糊地应着,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储藏室。果然,在一个高高的架子上,他找到了那个积了层薄灰的蓝色塑料收纳箱。箱子很沉,他吭哧吭哧地把它拖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股淡淡的樟木和旧塑料的味道扑面而来。箱子里简直是一个微缩的时光博物馆:最上面是一个色彩鲜艳的、用来敲打塑料球发出音乐的婴儿健身架;下面压着几个牙齿已经被磨平了的硅胶磨牙棒;再往下是各种摇铃、软布球、还有一套大大的、可以漂浮在浴缸里的塑料卡通字母。

周千懿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婴幼儿时期”的产物。他小手在里面一阵翻找,终于眼睛一亮,从箱子底部掏出了几样“宝贝”:一个木质的小火车头,漆色有些剥落,但造型依旧经典;一个穿着精致丝绸裙子的金发洋娃娃,睫毛长长的,眼睛是蓝色的玻璃珠,会开合(这是某个阿姨送的礼物,他没什么兴趣,但觉得很好看);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黄铜制成的老式轮船模型,做工非常精细,是爷爷送的礼物。这几样,在他眼里,才算配得上他的“王国”。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几样“珍藏”抱在怀里,又顺手拿了几块颜色鲜艳、质地柔软的婴儿布巾,心想这个可以铺在树洞里,坐着更舒服。

吃过早饭,周千懿就扒在窗台上望眼欲穿。终于看到孙显深家的门开了,孙太太领着孙显深出来,似乎也是刚吃完早饭准备散步。周千懿立刻抱起他的“宝贝”,对妈妈喊了一声“我去找显深玩了!”,就冲出了家门。

孙显深看到周千懿怀里抱着的东西,愣了一下。

“显深!快看我从‘宝库’里找到了什么!”周千懿献宝似的把东西展示给他看,“这个火车头,可以放在我们王国里当……当皇家列车!这个轮船,可以当战舰!这个娃娃……”他卡壳了一下,努力想了个理由,“可以当王国的公主!嗯……或者女神!”

孙显深看着这些明显是周千懿幼年、但品质极佳的玩具,眼睛眨了眨,轻声说:“它们很漂亮。”

“走!我们快去王国!你把你的宝贝也带来!”周千懿兴奋地说。

孙显深点了点头,转身跑回家,不一会儿,也抱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了。盒子是精致的木纹纸包着的,看起来也很郑重。

两个孩子再次钻过竹林,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周千懿迫不及待地把他的“珍藏”一一摆放出来:木质火车头放在了“心形宝石”旁边,象征着王国的动力核心;黄铜轮船模型则被安置在入口处,船头对外,如同守卫港口的旗舰;那个洋娃娃,则被周千懿有点别扭地、小心翼翼地靠坐在树干最平整的地方,权当是王国的“守护神”。

“看!你的宝贝是什么?”周千懿忙活完,好奇地看向孙显深抱着的盒子。

孙显深轻轻打开盒盖。里面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透着一种安静雅致的气息:一套用光滑木块制成的、色彩柔和的积木,不是那种鲜艳的塑料款,而是更偏向蒙氏教育的素雅风格;一个制作精巧的、可以拆卸组装的木质小城堡模型;还有一本厚厚的、页面已经有些泛黄的空白素描本,和一套用旧了的、但保存完好的彩色铅笔。

“这个积木可以搭房子!”周千懿拿起一块温润的木块。

“这个小城堡好棒!可以和我们的大城堡放在一起!”他指着那个木质模型。

“这个本子……”孙显深拿起素描本,翻开,里面已经用铅笔画了一些小区的风景速写,线条虽然稚嫩,但非常认真,“可以画下我们的王国。”

周千懿对那本素描本和彩笔尤其感兴趣:“这个好!显深,你现在就画!把我们的王国画下来!”

孙显深点点头,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垫在腿上,翻开新的一页,拿起铅笔,开始认真地画起来。周千懿则兴致勃勃地用那些素雅积木,在“心形宝石”周围开始搭建“宫殿”的围墙。他还把孙显深带来的小木质城堡模型,和自己带来的火车头、轮船模型组合在一起,构建了一个小小的“王国核心区”。

阳光透过绿荫,斑驳地洒下。树洞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周千懿偶尔摆弄积木的轻微碰撞声。孙显深画得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周千懿搭一会儿积木,就忍不住凑过去看看孙显深的画进行到哪一步了。

画纸上,绿色的防水布帐篷轮廓已经出现,入口处立着“宝剑”树枝,里面有心形石头、蓝色的“宝石”瓶盖,靠着树干的洋娃娃,还有正在搭积木的、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人轮廓。画得惟妙惟肖。

“哇!好像!这个是我!”周千懿指着那个乱发小人,惊喜地叫道。

孙显深抬起头,对他浅浅一笑,继续低头完善细节。他用彩笔细心地给帐篷涂上绿色,给心形石头涂上暗红,给洋娃娃的裙子涂上金色。

周千懿看着孙显深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这个被他们用各自珍藏的“宝贝”一点点填充、变得无比真实和丰富的秘密基地,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满满的、说不出的快乐。他觉得,这个藏在竹林后面的小角落,是全世界最棒的地方。而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个秘密、一起建设这个王国的孙显深,是全世界最棒的朋友。

这个上午,时光在专注的“建设”中悄然流逝。当孙显深终于放下彩笔,一幅色彩丰富、充满童趣的“绿荫王国全景图”呈现在纸上时,周千懿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显深,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们的王国永远都不会消失了!”他小心地捧着那幅画,像是捧着最珍贵的藏宝图。

孙显深看着周千懿毫不掩饰的赞美,心里也甜丝丝的。他把画小心地撕下来,用一块小磁石(也是他带来的“宝藏”之一)压在了树干上。这幅画,成了“绿荫王国”的第一件官方艺术品。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秘密基地成了他们真正的乐园。他们时而安静地一个搭积木一个画画,时而扮演着国王和宰相,指挥着玩具士兵(用树枝和小石子代替)进行“远征”,时而又只是并排躺着,透过树叶的缝隙数天空飞过的小鸟。

那些被从家中“宝库”里请来的玩具,这些承载着各自幼年记忆的物件,在这个小小的绿色王国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和故事。它们不再是被遗忘在箱底的旧物,而是成为了两个男孩共同童年里,最闪亮的珍藏之一。这个夏天,因为有了这个王国,而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每一刻都浸透着竹叶的清香和纯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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