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外面还在下着雪。天寒地冻。
祝画缇和嵇康相拥而眠的被窝里尤为温暖。
“不能再睡了，嗯。咱们的祝夫子要赶快起去教书了。乖，起来了。”
嵇康抚摸着画缇的发丝，温柔亲昵地哄着眼前还在睡的她。
“唔，好的。我马上起。”
画缇半眯着眼，缓缓撑起身子。盖着的被子从身上滑落，一阵寒冷袭来，画缇瞬间清醒。
“夫君。你说为什么我是纸魅，却不抗寒啊。”
“灵力低微，是这样的。”
“呃……我发现夫君你有时说话太直接，一点也不讨人喜。你不应该拥住我吗？在说些情话。”
“我的好画缇。我昨夜就对你说过，你忘了？”
他笑着，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这副模样，邪魅勾人比她这个纸魅不知高多少段位。
画缇想起来昨夜他拥住她，也不准她跑。于她耳边还说天冷，让他暖暖她。
脸突然羞红，画缇忍不住用手打他。
嵇康依然笑着，被挨打也只闷哼一声“夫子，就会晚上羞。”
“你也就白天正经。”
画缇穿好衣物，看嵇康从厨房里端着热腾腾的豆羹。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的，夫君，往后不用起这么早，我随便应付两口就好！我这几日听说村里来了些高深的道士，过几日我去问问他们你的眼睛该当如何，你说可好？”
“无事，你忘了我也会术法。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用老担心我。”
画缇心疼他，紧紧抱住嵇康。他的衣服上有她的香味，他的怀里也暖和。
“夫君，你说我们回来要不要堆个雪人，我最想堆个像你一样的雪人……好爱你。”
温柔软语是毒药，最容易陷进去。
“我也爱你。等你回来，我也堆个你，两雪人就这么在一起。”
……
画缇喝过豆羹去往学堂，在学堂门口看到刚嫁做人妇的三梅。不过豆蔻年华，却已嫁人。
三梅的衣裳单薄，手腕处的青紫像一条蛇，尤其还不知她傻傻站在雪天里等了多久，雪落在她的衣裳，都化成了水渍。
“夫子，三梅送来些鸡蛋。望夫子不嫌弃。”
她从单薄的衣服里拿出两颗温热的鸡蛋，手上的冻疮看着就疼。小心翼翼地捧着，虔诚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画缇握住她那双捧鸡蛋的冰凉的手，什么都没说，眼里却弥漫雾气。接着摇摇头，示意三梅拿回鸡蛋。搂过三梅瘦弱的肩膀，好让她能不那么冷得发颤。
“三梅，我们不站在外面了。我们一起进我们的学堂，好么？”
三梅脸上洋溢笑容，忙点头。
二人一起踏进大门，三梅进入学堂后只敢默默看着她原来的位置，却不敢坐下。
画缇看出她的不知所措，拍拍她的背。
“别怕，想念书就念。既然来了，就不要想别的。”
画缇指引她，把她带到原来的位置，让她坐着。
学堂里的男女学生各自坐着，中间由画屏格挡，同窗的女子都和往常一样，说笑着和三梅聊着诗句。
没人问三梅为何没来？也没人问为何又来了？
她们都心知肚明，那么没必要戳人心窝。如若命运给与无法逃脱的牢笼，谁又笑话谁呢？每个人都想珍惜眼前，往后的日子苦吧！那也是以后的事儿。
画缇温柔地注视着她们，真想时间慢点流。
她想到三梅手上的青紫，向众人发问。
“我们今日教个以往学过的仁，什么是仁？”
刘二最先说“君王当以仁为政。”
朱华随后又补充说道“人与人为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为仁。”
画缇肯定两段发言，不过今日，她想讲。
“我们也该对自己有所仁，不要一味接受，如果有难受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勇气去说出来。爱人先爱己。”顿了顿，又坚定地继续说。
“人与人之间当和睦，感情非所愿，我的力量可能很多时候无济于事，但是夫子我永远会陪着你们。”
画缇没多大本事，穿越来之前还没上大学。也没什么技能，教与她们，但是会把以往学过的算术以及思想文学尽可能告诉这个偏远村子里的她们。
“三梅！我就知道你又来这儿！还敢骗我说去干活了，你真是讨打。”
突兀刺耳的声音传来，刘柱声眼神凶狠，看到三梅，急忙往她那儿快步走来。
三梅害怕地躲着，恐惧地流着眼泪“求你，别打我！我……我马上回去。”
“呵，不打你就是不会长记性，下次就还会来。得让你吃点苦头。”
刘柱声是三梅前日子嫁的人，为人并不正派，脾气不好，但是家里有点积蓄。三梅家拮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三梅早早嫁他。
“刘柱声，这里是学堂，你要翻天不成。”
画缇忙挡在三梅的面前，替她挨着那一脚。
疼痛感慢慢袭来，画缇却顾不得那么多，整个人把三梅包围起来。她只是被踹一脚，就已经受不住，而三梅却不只如此。
“哦，祝夫子啊！别以为我会尊敬你，一个女的当什么文化人。嫁个瞎眼的绣花枕头，恰好读点书，真以为村里人真欢喜你啊！都是看你办的学堂比别处便宜呢！哈哈哈！”
学堂里有学生听不得，开始反驳。
“你呢，没文化，脾气爆，就是烂人。”
朱华自始是个有主意的女子，声音沉稳有力。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永远重要，她会带动周围的人。
刘二也开始帮忙，“没错，没文化之人信口雌黄。心丑可懂人言否？”
刘柱声看着围着他的学生，又看看三梅，满脸写着愤怒，势不可挡地开始拳打脚踢。
没人拦得住，画缇一手抱着三梅，一手挡着刘柱声的打。三梅也在挣扎，学堂里的男生都在拉扯刘柱声，可奈何刘柱声不弱，力气还大，还学过些功夫。
画缇的玉佩在打斗过程中碎了，阳光照射下，画缇的脸灼热发烫。
画缇白净的皮肤被外面的一点光照着有些疼，幸好外面下着雪，如若是夏季，画缇现在就可以化为灰烬了。
刘柱声发现异样，开始坏笑。
“祝夫子，这是被阳光所伤了。人是不怕的，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妖孽。妖言惑众害得这么多人误入歧途。你完了，祝夫子。”
刘柱声开始向外跑，大声嚷嚷，引得很多村民前来。
周围的学生还在错愕，不敢置信着眼前陪伴他们五年的夫子竟然不是人，而是妖怪。
三梅啜泣。哪怕是妖，她也觉得夫子比那个姓刘的人渣好。
画缇很难受，不只有被光照射的灼痛，更有些悲伤。
周围的村民们围堵着画缇，看她的眼神有恐惧，有疑惑，有戏谑……
不知哪里来的声响。
“祝画缇是妖怪，她可是妖怪啊！她已经害得孩子们不顾常伦，我们还要尊她为夫子吗？我们应该杀了她！！！”
周围人议论纷纷，不过同意支持杀她的喊叫开始一声比一声高。
画缇看着她的学生们，好多都哭着，还有一部分还未反应。
三梅挡在画缇面前，
“你们才是妖怪。夫子知道我想学，没有要任何回报带我学。她知道我被打会护着我，会教我爱自己，不是我的错。你们知道刘柱声打我，却都没有责备他，还在说他是家中顶梁柱，会干活。于我面前总说真想让他当你们夫婿。当真给你们时，你们为什么又拒绝？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知道他那副得行。你们就是虚伪，你们会在背后嚼舌根，会冷眼旁观，你们才是妖怪，教的都是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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