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
两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茅草屋顶都快被吹跑的茅草屋,就是随安派的全部不动产。
风一大,掌门就得赶紧去扶墙,生怕这“全宗门的财产”当场表演个原地解散。
掌门王朝,此刻正坐在门口那块据说是“镇宗灵石”,其实就是块普通大石头上,遥望西天
他手里捏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啃得腮帮子都酸了。刺骨的北风卷着雪花,在他耳边循环播放着那首曲子:“凄凄惨惨戚戚。”
“唉,”王朝把最后一点窝窝头渣舔进嘴里,悲从中来,“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沈浮君看着师父这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忽然就笑了出来,不是平时那种清冷的浅笑,而是带着点无奈和追忆的、真真切切的笑声。
“笑啥?”王朝莫名其妙。
沈浮君摇摇头,眼神飘向远方纷飞的雪花,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年师父您……也是这般,忽悠人不眨眼,张口就来,舌灿莲花。”
王朝:“……”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沈浮君继续道,语气带着点奇妙的怀念:“把年幼无知、冻得快要僵掉的我,骗得以为您是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一直相信到现在。”
王朝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心虚地咳了两声:“咳咳,那什么……英雄救美,不,英雄救徒,本就是为师的本分!何须多言!”
他试图转移话题,但沈浮君显然陷入了回忆。
时间回到N年前,某个同样大雪纷飞的冬天。
“诶诶诶!小鼩鼱!别跑那么快嘛~交个朋友呀!喵嗷嗷。” 雪地里,一只胖乎乎毛色鲜艳的三花猫,正以不符合它体型的敏捷疯狂追逐着一道灰影。
猫爪在雪地上留下两串萌萌的梅花印,嘴里发出的却是兴奋的喵喵叫。
前方逃命的鼩鼱,四条小短腿都快抡出火星子了,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它心里疯狂吐槽:‘不跑?不跑等着被你撕巴撕巴当点心吗?信你个鬼,你个坏猫咪!刚骗我说有松子,结果亮爪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撞上这煞星了!’
眼看那散发着致命威胁的猫嘴,离自己的后脖颈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猫咪兴奋时模拟咬碎猎物头骨的“咔嚓咔嚓”声,小鼩鼱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生死时速的紧要关头!鼩鼱感觉后颈一凉,下意识猛一缩头!同时,它的右后腿“哧溜”一声,精准地踩在了一块光滑的冰面上!
“吱——!!!” 伴随着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小鼩鼱整个身体瞬间腾空。
在王朝那写满“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震惊猫眼中,化作一道灰色的抛物线,嗖地一下,消失在了旁边的万丈悬崖之下!
“喵?!!” 王朝一个急刹车,在悬崖边险险停住,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看。
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只有呼呼的风声。
它的热乎点心!没了!
“喵嗷嗷嗷——!!!” 王朝气得原地转圈,小爪子疯狂刨地,积雪和冻土四溅。胸腔剧烈起伏,小鼻孔喷着愤怒的白气:‘天杀的!就差一口!就一口啊!本喵的热乎自助餐!老天爷你玩我呢?!’
愤怒和不甘让它失去了理智。它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迈着标准的猫步,蹭到悬崖最边缘,努力伸长脖子,瞪圆了它那视力绝佳的猫眼,试图在云雾缭绕中寻找那抹灰色的踪迹:‘该不会……挂在树上了吧?或者掉半山腰了?’
就在它全神贯注向下张望的瞬间——
“哧溜!”
王朝那只支撑身体重量的前爪,好死不死,也踩在了那块光滑的、该死的冰石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王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刚才小鼩鼱腾空时那绝望的“吱”声在无限回响。
“喵呜——!!!” 伴随着一声凄厉充满难以置信的猫叫,我们未来的随安派开山祖师、天下第一大宗草屋版的掌门人,胖乎乎的三花猫王朝,也步了猎物的后尘,化作一道黄白黑三色的毛球,“唰”地一下,坠入了那白茫茫、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熏香和某种腐烂草药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昏暗的火把摇曳,映照出岩壁上扭曲诡异的符文和锁链拖拽的深痕。
洞穴中央,一个巨大的、污秽不堪的石池里,浸泡着一些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人。他们像被圈养的牲畜,身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口,有些伤口甚至被粗暴地塞进了古怪的草药或矿物,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这是邪修们正在炮制的“人药”或“炉鼎”。
在石池最边缘,靠近冰冷石壁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幼年的沈浮君。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肉,破布般的衣服被凝固的血痂和脓液黏在伤口上。
肋骨根根分明,手腕脚踝被粗糙的符文铁链磨得血肉模糊。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就要彻底熄灭,融入这片绝望的黑暗。
一个身瘦如骨,穿着肮脏皮袍的邪修提着个散发恶臭的木桶走过来,骂骂咧咧:“晦气!这批‘药引’成色越来越差,这个小的眼看就要不行了,浪费老子药材!”
说着,他粗暴地揪起小沈浮君的头发,想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就在头发被扯起的瞬间,一直低垂的头颅被迫抬起。
火光跳跃着,映入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却像两颗异常明亮的黑色琉璃。里面没有麻木,没有认命,只有一种近乎凶狠的、纯粹到极致的——对生的渴望!像一头濒死的幼兽,哪怕喉咙被咬穿,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下敌人一块肉的狠厉与不甘!
这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而恰在此时,一只毛茸茸、黄白黑三色相间的大胖猫脑袋,正悄无声息地从洞穴上方一个通风的小破洞里探出来。
不久前,它从山崖掉下来,恰好坠在山下的一棵树上,缓冲落地,减少冲击力。它撞得头晕乎乎的,心底直骂那只该死的食物。
它环顾四周,发现山崖下没河流,只有一地的枯草和石头,零星的几棵树也枯死了。
小猫晃了晃脑袋,刚走出两步,就发现了鼩鼱——的尸体。
鼩鼱运气不好,刚好摔到石头上,脑袋脑浆飞溅,睁着眼睛死不瞑目,身体都摔变形了。
王朝停顿了下,心中念了句罪过罪过。
良久,它打了个饱嗝。迈着它那小小的脚,在这片偌大的山崖下闲逛。
王朝本来只是路过,嗅到这里邪气冲天,本着猫猫不立危墙之下的原则,打算绕道。结果就瞥见了邪修揪起小孩头发的那一幕,以及……那双在污秽和绝望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
“喵……”王朝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猫瞳瞬间缩紧
这小孩脏兮兮的小脸,配上那双圆溜溜、因为虚弱和愤怒显得湿漉漉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小猫崽!
王朝顿时想到了当年他在族群里,带过的几只小崽子,心尖一动。
“喵了个咪的。”王朝在心里骂了一句,“麻烦!大麻烦!” 理智告诉它,不要沾染任何人类的事情。
但是……那双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啧!烦死了!” 王朝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洞口的石头,几粒碎石簌簌落下,差点砸到下面邪修的脑袋。
“嗯?什么动静?” 邪修警惕地抬头。
它自然不愿在人前暴露出猫猫身份,眨眼间,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堂堂俊朗少年,他从上而下跃下来。
一身翠绿色的长袍,发带随着动作飘荡,在这昏暗肮脏的山洞中,格格不入。
王朝估算下自己的实力,看着面前的几个邪修,他很嚣张地指着人:“把他放了。”
邪修一脸你在说他妈呢,这小子从哪里窜出来的,是哪个宗门来围剿他们了吗?
二话不说,两方打斗起来。
变成人形的王朝,身子没那么灵活,但他的内丹妖力依旧很强,天空中爆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邪修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你竟然是……”
话音未落,在场活着的人只剩下小男孩。
沈浮君眨眨眼,颤抖着问:“你要杀了我吗?”
风雪中,伤痕累累的小孩和一个帅气的美少年大眼瞪小眼。
王朝眯起好看的双眼,笑着道:“不,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师尊。”
命运的齿轮,就在这充满了血腥,混乱和一丝荒诞的温暖中,悄然转动了。
沈浮君收回目光,看着还在努力啃窝窝头掩饰尴尬的师父王朝,平静地补上最后一句:“然后,您就把我夹着……呃,带回了这两间漏风的茅草屋,告诉我,这里是天下第一大宗‘随安派’。还说跟着您,以后吃香喝辣,纵横寰宇。”
王朝被窝窝头呛得直咳嗽:“咳咳咳!为师那是……那是用无上法力裹挟着你回来的!吃香喝辣……咳咳,这不是还在努力嘛!你看为师这不正在为宗门发展殚精竭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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