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的手指突然收紧,啤酒罐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他避开夏语凉探究的目光,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喉结急促地滚动着,有几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在衣领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真没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尾音消散在夜风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啤酒罐上的标签,指甲边缘已经泛起白色。
夏语凉一把按住他又要去拿酒的手。林程的皮肤冰凉潮湿,像块浸了水的肥皂。他太熟悉这种触感了——万圣节那晚,李临沂的手也是这样,在他想要挽留时一点点滑走。
"林程。"夏语凉难得严肃,声音沉得像多瑙河的河水,"你当我是傻子?"
桥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像是被云层遮住的月亮。林程的肩膀垮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他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点泥渍,突然笑了,那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
"尹宁..."他吐出这个名字时,舌尖像是被烫到般抖了一下,"他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夏语凉怔住了。这个词从林程嘴里说出来太过违和——他向来是三人中最温和的那个,就算被踩到脚都会先说"没关系"。
林彦南突然摘下眼镜擦拭,这个动作完美掩饰了他眼中闪过的异样。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把出鞘的匕首。
"他做什么了?"夏语凉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多瑙河的波光突然变得刺眼,晃得他眼眶发酸。
林程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啤酒罐,节奏越来越快,最后"砰"地一声把罐子捏扁。铝罐扭曲的声响惊飞了桥下的水鸟。
"前天晚上..."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把我堵在酒吧..."话没说完就猛地灌了口酒,仿佛需要酒精才能继续,"说要是敢拒绝,就把我们...的照片发到学院群里。"
夏语凉感觉有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想起尹宁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想起那人说话时喜欢搭在别人肩上的手,想起他抽屉里永远备着的各种"小礼物"。
"什么照片?"夏语凉突然开口,声音比冬夜的风还冷。
林程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他慌乱地摆摆手:"不是那种...就是...就是上次聚餐我喝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呜咽,"靠!我他妈当时就不该喝那杯酒!"
远处教堂的钟声突然敲响,惊散了三人之间凝滞的空气。夏语凉望着林程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万圣节那晚自己也是这样,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时,李临沂连条短信都没发来。
"王八蛋..."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手指死死掐住掌心。疼痛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有些伤害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若千钧。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吗?"夏语凉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罐上的水珠,"他又重新找你了?是发消息骚扰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用表情包轰炸?"
"我的意思是..."夏语凉急忙解释,"'骚扰'这个词是不是有点重了?尹宁可能就是太想跟你说话了。你要是不想理,就像以前那样冷处理不就行了?"
夏语凉望着波光粼粼的多瑙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始终无法将记忆中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尹宁,和林程口中描述的偏执狂联系在一起。
"这...不太像他啊..."夏语凉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罐。罐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就像他此刻摇摆不定的思绪。
尹宁虽然任性,但从绝不会做出任何过分,强人所难的事儿,绝对不会。
不知为何,他总会想起尹宁总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个会在聚餐时主动帮大家倒饮料,会在下雨天借伞给他,会记得他喜好的尹宁。那样的尹宁,怎么可能会做出跟踪、骚扰这种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语凉试探性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他看见林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急忙补充道:"我是说,尹宁他平时不是挺..."
"挺什么?"林程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挺绅士?挺体贴?"他冷笑一声,手指紧紧攥住栏杆,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那都是装的!夏语凉,我这么跟你说吧,尹宁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疯狂!"
"他..."夏语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夜风卷着河水的湿气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远处教堂的钟声隐约传来,为这场对峙增添了几分沉重。
"你是觉得我夸张了吗?"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语凉,你根本不知道——"
"砰!"
林程突然将啤酒罐砸在栏杆上,铝罐瞬间变形。啤酒泡沫溅在他的牛仔裤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我都把他删了!"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发抖,"他每天发好友申请,我拉黑他就换号码打电话,后来直接来我家堵门!"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我地址泄露出去了,八成是余小飞那个白痴!"
夏语凉倒吸一口凉气。桥下的河水突然变得湍急,拍打着桥墩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个..."他犹豫着开口,"要不...你把他加回来?假装没事发生,这样说不定…… 他心情就好了,缓兵之计?总比被他堵门强吧?"
夏语凉知道自己这样说很过分,可他没有办法,他不想伤害尹宁……
但他也预料到了,林程的反映,果然……
"不可能!"林程一拳砸在铁栏杆上,金属发出沉闷的震颤,"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告诉他——别再缠着我了!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呃...我能问问吗?"夏语凉小心翼翼地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还能忍的吗?而且尹宁明明跟我说过不会再纠缠你了..."
林程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指节在啤酒罐上捏出几道凹痕。铝制罐身扭曲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惊飞了桥下栖息的水鸟。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颤抖,"夏语凉,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夏语凉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意震住了。他看见林程的眼白爬上血丝,像是暴风雨前泛红的天际线。林彦南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他..."林程的喉结剧烈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衣领,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某种触感,"那天在酒吧..."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声冷笑,"算了,说了都嫌脏。"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河水的腥气扑在三人脸上。夏语凉这才注意到林程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他的胃部突然痉挛起来——万圣节那晚的记忆碎片般闪过,李临沂的指尖也是这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划过他的手腕...
"总之你帮不帮?"林程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就告诉他,再敢靠近我..."他举起扭曲变形的啤酒罐,狠狠砸向桥墩。金属撞击的巨响在河面上荡出回声,"下次碎的就是他的脑袋!"
林彦南突然按住林程发抖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够了。"声音很轻,却像柄出鞘的剑斩开凝滞的空气。
夏语凉望着桥下破碎的啤酒罐残骸,铝片在波光中载沉载浮。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伤害不是轻描淡写就能揭过的。就像此刻林程眼中燃烧的怒火,分明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才会有的眼神。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劝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远处教堂的钟声适时响起,惊散了三人之间凝重的沉默。
林彦南突然摘下眼镜擦拭,这个动作让他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小凉,有些事..."他的声音比多瑙河的水还凉,"不是装作看不见就能解决的。"
夏语凉怔住了。他看见月光穿过林彦南的指缝,在那人掌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就像他们三人之间突然横亘的某种东西,细密纠缠,却又脆弱得一触即碎。
夜风卷起林程的衣角,露出腰间一道尚未痊愈的淤青。夏语凉突然想起李临沂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漫不经心,就像看着路边无关紧要的广告牌。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原来不被尊重的感觉,是这样的疼。
林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啤酒罐,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泛白的指节滑落。他盯着远处河面上摇晃的灯光,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夏语凉,那个......尹宁最近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夏语凉正仰头喝啤酒,闻言差点呛到。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摇头时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没有啊。"气泡在胃里翻腾的感觉让他想起万圣节那晚的香槟,"他不是一直在找你吗?"
"哦。"林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空酒罐捏得咔咔作响。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夏语凉裹紧了外套。他看着林程绷紧的侧脸,忍不住追问:"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去跟尹宁说——"
"小凉。"林彦南突然出声,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这件事你别管了。"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栏杆,摩斯密码般传递着某种警告。
夏语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但好奇心像只不安分的猫,在他心里抓挠个不停。他偷偷瞄向林程——对方正死死盯着河面,后颈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
万圣节的记忆碎片般闪过。那天尹宁搂着林程离开时,手指似乎过分亲昵地滑进了他的后腰...夏语凉突然瞪大眼睛,各种离谱的猜想在脑海里炸开。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Summer】:彦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Summer】:我保证不说出去!求你了.jpg
林彦南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无奈地瞥了眼夏语凉——对方正疯狂眨眼,睫毛扑闪得像只讨食的松鼠。
【彦哥】:那天尹宁在酒里下药,把林程带到酒店了
【彦哥】:还好药量不大,他及时给我打了电话
夏语凉盯着屏幕,指尖突然变得冰凉。对话框里的文字扭曲变形,化作尹宁那晚贴在林程耳畔说话的画面。他的胃部痉挛起来,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震惊。
【Summer】:卧槽!!!(??Д??)ノ
【Summer】:余小飞呢?他不是和尹宁一起的吗?
【彦哥】:不清楚,可能被支开了
河面上突然传来游轮的鸣笛声,惊得夏语凉差点摔了手机。他抬头看向林程——对方正机械地灌着第五罐啤酒,喉结上下滚动时,锁骨处那道尚未消退的红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夏语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多瑙河的波光在他眼前碎成锋利的玻璃渣,每一片都倒映着那个荒谬的猜想——原来最不堪的揣测,往往最接近真相
夏语凉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白的指节。他望向林程的侧脸——月光下,对方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像是许久未曾安睡。河风卷着林程身上淡淡的酒气飘来,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让夏语凉想起医院苍白的走廊。
"林程。"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啤酒罐,铝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事包在我身上。"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坚定。
林程猛地抬头,眼底泛起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啤酒泡沫顺着罐口滑落,在他手背上洇开一片潮湿。
"我每次想和他撕破脸..."林程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就会想起他提起前任时的样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身上的水珠,"那么难过..."
林彦南突然摘下眼镜。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眼中的锋芒清晰可见:"你分得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演技吗?"指尖在桥栏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有些人把伤口当勋章,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夏语凉心头一震。这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记忆的闸门——电话那头,李临沂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电流杂音中传来的轻笑,此刻竟与林彦南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好啦!"他猛地站起来,衣摆带翻了空酒罐。铝罐滚落在铁桥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难得出来玩..."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多瑙河的波光晃得他眼眶发酸,恍惚间仿佛看见李临沂站在对岸,身影被霓虹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
夏语凉仓皇转身,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碰到手机时,锁屏照片上的笑脸刺痛了他的指腹——那是万圣节的时候,李临沂戴着滑稽的小魔鬼发箍,鼻尖上还沾着奶油。
原来有些人,早就预见了结局。只是当时的自己,像现在的林程一样,固执地把怜悯错当成理解,把套路误解成真心。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夏语凉缩了缩脖子,突然很想像林程那样,痛快地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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