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松开手,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植物腐烂的潮湿气味。“你是……?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还是快走吧,我会拖累你的。今日多谢你仗义相救,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若来日还有命活着,我……”,扶砚的话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害怕连累他的不安。报答?谁稀罕你的报答!你这榆木脑袋,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他双手抱臂,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一种“你真不识好歹”的意味,“我可是从你的神心里跑出来的!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少年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抱着手臂,歪头打量着他,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无奈的光。他随意地往身后的断墙上一靠,姿态放松,仿佛刚才那场生死追逐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道谢的话就先省省吧,你现在这样子,能拿什么谢我?”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但眼神却认真起来。“至于危险嘛……”他拖长了语调,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间的金纹,又指向扶砚心口的位置,“我叫寂清明。”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澄澈了几分。“是那卷被你藏在神心深处的《万识卷》下卷,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生出的一缕神识。”
他目光微微放远,似乎也在回忆那漫长的、混沌的时光。“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何时开始有了意识……许是在白泽一族的神心里待得太久太久,感受了太多代的传承、悲欢与离合,那些沉淀的情感与记忆,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我’。”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扶砚震惊的脸上,语气变得温和而笃定:“今天,是你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激活了我。所以,不是我选择跟着你,而是我们本就一体。你的安危,便是我的存陨。”
寂清明的目光终于从四周环境收回,落在了扶砚血迹斑斑的身上。他眉头立刻蹙起,方才那点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你这伤……”他蹲下身,指尖悬在扶砚皮肉翻卷的伤口上方,想碰又不敢碰,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与……显而易见的无措。“让我看看。”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不知在哪个角落翻看过的、关于疗伤的零星记载。
“嗯…《万灵草本纲目》有云,气随血行,元炁阻滞则创口难愈…《星脉流转注疏》又言,需先疏导淤塞之经络……”他口中念念有词,全是高深莫测的理论,听得扶砚一愣一愣。随即,寂清明试探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万识卷本源的清冽气息渡入扶砚伤口——那力量本质极高,却因他完全不懂疗伤法门而显得横冲直撞。“嘶——!”扶砚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感觉,就像是一根烧红的细针在他本就剧痛的伤口里胡乱搅动!“不对吗?”寂清明见状,无辜地眨了眨眼,立刻换了思路,“那…《混沌元炁初解》记载,鸿蒙初开时,清浊二气相生相克,或可以本源清气涤荡浊气创伤……”他又尝试调动另一股力量,这次更糟,那力量过于纯粹霸道,触及伤口的瞬间,扶砚只觉得仿佛被冰冷的烙铁烫了一下,痛得他“嗷”一嗓子叫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差点从靠着的地方弹起来。“你…你到底行不行!”扶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寂清明讪讪地收回手,看着扶砚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这个…归墟有几条暗道,鸿蒙珠如何规避天道探查…我都略知一二。可这疗伤…下卷里,确实没怎么细写啊…”他看着扶砚惨不忍睹的伤口,和自己造成的“二次伤害”,终于认清了现实,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看来还得找些草药,或者…找个懂行的来。”
他博通古今的自信,在“疗伤”这门实践学问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寂清明那笨手笨脚的治疗,虽然让扶砚痛得龇牙咧嘴,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盘踞在心头的沉重阴霾。看着对方那清俊脸上难得露出的、与博古通今身份极不相符的窘迫和讪讪,扶砚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笑意混杂着痛楚涌了上来。
他“嘶”着气,却故意板起脸,伸手去推寂清明的肩膀:“你这算哪门子救命恩人,分明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再来补刀的!”寂清明被他推得一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双灵动的眼眸里立刻闪过狡黠的光。他敏捷地侧身躲开,反手就去挠扶砚的腰侧——那是他刚才无意中发现的“弱点”。“嘿!不知好歹!本卷灵亲自出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他一边笑着反击,一边嘴上不饶人。扶砚伤口被牵扯,又是“嗷”一声,却也不甘示弱,凭着身体残留的本能,用没受伤的手臂去格挡、反击。两人在这废弃的角落,月光破碎的阴影里,像是两个最普通的少年般,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笨拙地、毫无章法地“打闹”起来。
没有动用神力,没有高深术法,只有拳脚肢体最原始的碰撞,夹杂着压抑不住的、低低的痛呼与笑声。寂清明的动作轻灵,总能在扶砚碰到他之前溜走,时不时还故意做个鬼脸。扶砚则因为伤势显得笨拙许多,但眼神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久违的、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鲜活气。
直到扶砚不小心动作过大,扯到了背上最深的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弯下腰去,这场短暂的交锋才告一段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有些狼狈的样子,寂清明头发散乱了些,扶砚更是气喘吁吁,额角冒汗。对视片刻,他们竟不约而同地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废墟里轻轻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苦涩中挤出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欢愉。
“行了行了,伤员就要有伤员的自觉。”寂清明率先止住笑,伸手扶了扶砚一把,语气里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扶砚靠回墙边,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身旁这个自称“寂清明”的卷灵,心中那冰冷的孤独感,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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