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隐崖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中，空气里带着山间特有的清甜味。沈晏清端着一托盘，脚步轻快地走向偏殿，托盘上的瓷碗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碟腌黄瓜，还有两个金黄酥脆的芝麻饼，油香混着米香，顺着风飘散开。
她轻轻推开偏殿的门，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动作便顿住了。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捋得平顺，归鹤早已没了踪影。
“嘿，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沈晏清撇撇嘴，将托盘放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芝麻饼的边缘，“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早点呢。”
她抬眼扫了一圈房间，窗棂半开着，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进来，落在空床边。屋里静得很，除了她的呼吸声，只剩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倒比昨日两人相对时，多了几分空落。
“算了，走就走吧。”沈晏清耸耸肩，转身往外走，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
穿过两道石门，便是夜冥谷的主街道。这里与清霜殿截然不同——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旁是高低错落的木楼，屋檐下挂着各色灯笼，已有弟子踩着梯子，给灯笼换上新的素色纱罩。早餐摊冒着袅袅热气，卖包子的师傅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熟练地翻着蒸笼；药铺门口，老郎中正拿着一株甘草，给弟子讲解药性，语气慢悠悠的；兵器铺前，几名半大的少年围着新打造的长刀打转，指尖碰了碰刀身，又慌忙缩回去，小声啧啧称赞。
街道上人头攒动，笑声、吆喝声、偶尔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满是鲜活的烟火气。沈晏清走在人群中，不时抬手跟熟人打招呼，路过包子摊时，还顺手帮师傅扶了扶被风吹歪的蒸笼盖。她的步伐依旧轻松，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嘴角却没了来时的笑意，只是习惯性地扬着，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空。
穿过热闹的街道，便是夜冥谷的练功场。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四周点缀着几株高大的枫树，晨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几名沈派子弟正在晨练，有人挥剑练气，剑光划破晨光；有人扎马步练掌，一掌拍在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有人在练轻功，身形起落间，像掠过草尖的鸟。没有统一的口令，也没有严苛的训斥，有人力道不稳，身旁的师兄弟便伸手扶一把，或是低声提点一句，默契得很。
沈晏清站在练功场边缘，目光扫过场中，嘴角才微微有了些真实的弧度。她往场边的枫树荫下瞥了一眼，脚步却蓦地顿住。
树荫下立着个熟悉的素白身影，衣袍在晨光里轻轻晃动，不是归鹤是谁。
“归鹤？”沈晏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归鹤转过身来，眼神依旧平静，只是眉梢似乎比昨日柔和了些：“我自己进来的。你们的防御看似松散，处处是路，实则暗设机关，若非循着气流走，倒真不容易进来。”
“哦？看来你对我们的防御系统很感兴趣。”沈晏清挑眉走过去，“不过别担心，我们这儿可没有你们归派那么多死规矩，只要不闯禁地，随便逛。”
归鹤没有接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场中练功的弟子，眼神专注，像是在审视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沈晏清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场中，一名身形瘦小的少年正在练剑，招式不算花哨，甚至有些笨拙，却每一招都稳扎稳打，剑尖划过空气时，能发出轻微的“咻”声。
“那是阿青，入门才两年。”沈晏清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归鹤点点头，目光没移开：“他呼吸很稳，起落间能跟着剑势调整。”
“你眼光还不错嘛。”沈晏清笑了笑，“要不要我叫他过来，让归大弟子指点两句？”
“不必。”归鹤淡淡道，“我只是来看看。”
她说着，偏头瞧了瞧沈晏清，目光从她的眉眼缓缓下移，掠过她随意束在脑后的发尾，落在她腰间的小酒葫芦上，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睛里。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在那一瞬间，停留了片刻，指尖也无意识地蜷了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沈晏清身上，给她黑色劲装的衣角镀上一层金边。归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开，落在场中弟子身上，却没了刚才的专注，像是在走神。
“你在找什么？”沈晏清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打破沉默。
“破绽。”归鹤直言不讳，目光却没聚焦。
“哦？那你找到了吗？”
“还没有。”归鹤顿了顿，才像是回过神来，“但我发现，你们的弟子练功，彼此之间会不自觉地配合，哪怕没有人指挥。刚才阿青险些摔倒，身后的人伸手扶他，动作很自然。”
沈晏清笑了，笑意里多了几分认真：“在这里，大家聚在一起，本就是为了互相照应。”
归鹤沉默了片刻，没再接话，只是望着场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
场中，一个名叫阿力的壮硕青年正在练掌，每一掌拍在木桩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木桩微微晃动。沈晏清看得仔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的右肩有伤。”归鹤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肯定。
“嗯？”沈晏清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出掌时，左肩下沉，右肩刻意抬起。”归鹤解释道，目光落在阿力的肩膀上，“再这么练下去，这只手会废的。”
沈晏清点点头，没再多说——阿力上次下山执行任务扭伤了肩，性子犟，总说自己没事，硬要跟着练。
归鹤看了她一眼，没等她开口，便迈步走向场中，站在阿力面前。阿力正一掌拍下，听到动静回头，见是个陌生的白衣女子，还是正派打扮，顿时有些警惕，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你是谁？”
“你的右肩有伤。”归鹤没有废话，直接点明，“继续这样练，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阿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躲闪：“我……我没事，能坚持。”
“坚持不等于正确。”归鹤站在他面前，身形比他瘦小许多，气势却丝毫不弱，“我教你一种发力方式，既能保持力道，又能护住肩膀。”
她说着，绕到阿力身后，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指尖微凉，动作却很稳：“放松，别绷着。呼吸跟着动作走，不要憋气。出掌时，想象力量从脚下升起，经过腰腹，再传到肩膀，最后通过手掌释放出去。”
阿力愣了愣，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指示尝试。起初动作有些生硬，力道也卸了大半，归鹤耐心地调整着他的肩膀位置，轻声提醒：“腰再沉一点，对，呼吸匀了……”
反复试了几次，阿力的出掌渐渐流畅起来，肩膀的倾斜也明显减轻了，拍在木桩上的声响，不再是沉闷的钝响，而是透着股通透的力道。
“哇，真的好多了！”阿力兴奋地甩了甩胳膊，脸上满是感激，“谢谢你，归鹤姑娘！你这手法，比我们谷里的医官还厉害！”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沈晏清走过去，笑着调侃。
归鹤收回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身往树荫下走，指尖却悄悄松了松。
“等等。”沈晏清叫住她，指了指偏殿的方向，“我给你带了早点，还热着呢。既然你没走，不如一起吃了再走？”
归鹤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沈晏清身后的偏殿，又看了看场中渐渐围过来、好奇打量她的弟子，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回偏殿，沈晏清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推到归鹤面前：“小米粥、腌黄瓜、芝麻饼，简单了点。”
归鹤看着桌上温热的食物，眼神动了动，伸手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口腌黄瓜。
“味道怎么样？”沈晏清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归鹤嚼了嚼，慢慢咽下，才低声说：“不错。”
沈晏清的眼睛亮了亮，拿起一个芝麻饼咬了一口：“对了，你早上明明醒了，怎么不叫醒我，自己就去了练功场？”
“我习惯早起。”归鹤解释道，“醒来时见你还在睡，便没打扰。出去后听到外面有动静，就顺着声音去了练功场。”
“原来如此。”沈晏清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的练功方式怎么样？”
归鹤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自由，但不散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却又能在无形中配合彼此。”
早餐吃得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却不觉得尴尬。吃完后，归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我该回去了。”
“现在？”沈晏清有些意外，“不再多留一会儿？前面的药圃里，种了些西域来的奇花，后山的瀑布也不错。”
“不必了。”归鹤摇头，语气很坚定，“我已经看到了想看的。”
“那好吧。”沈晏清耸耸肩，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黑色令牌，递过去，“这个你拿着，夜冥谷外围的机关，见令牌皆可放行，能省些麻烦。”
归鹤看着那枚令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攥在手心：“多谢。”
她转身就走，步伐轻盈而坚定，走到门口时，却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路上……小心。”
沈晏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你也是。”
归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缭绕的山道上。沈晏清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手里还残留着芝麻饼的香气，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真实了许多。
回到练功场时，弟子们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阿力看到她，远远地喊了一声：“宗主！归鹤姑娘真是好人！”
沈晏清挥挥手，笑着应了一声，站在边缘，看着他们专注的神情，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一枚素色帕子，是刚才收拾碗筷时，在桌角发现的，帕角绣着一小簇淡青色的鹤羽，是归派弟子特有的标识。
木息移风飒……
喜欢看的宝宝能送花么(???`?)
不喜欢的不要吵架行么
作者玻璃心，不喜勿喷或轻点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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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难得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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