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北冲至电站外围,只见到被尸群围得严实的护栏,她挑了个防守较为薄弱的地方,三两下越过铁网,翻进电站内部。
刚一落地,滑腻的泥浆让她脚下一个踉跄,几只丧尸立刻循着声音向她走来。
配电房外面,是且战且退的祁韵沧等人。
裴北拉开雨衣拉链,从肩上拔出军刀,与那几只丧尸周旋。
厄运饶有兴致地盯着与丧尸搏斗的裴北,鼻翼微微嗅动着,身旁的变异体似有所感,指挥着更多丧尸走去。
裴北心知不能在这浪费太多时间,首要目标是和祁韵沧她们汇合,再解决其它问题。
她闪身躲开伸来的尖利指甲,穿越重重包围,直奔祁韵沧那边而去。
一只丧尸划开手背上的皮肤,勾住了衣袖。
裴北眉头微皱,侧着身子,任由前赴后继追来的丧尸将雨衣扯掉。
黑色雨衣飘摇着躺到地面,被无数只脚踩踏得脏污不堪。
谭清身后走来几只丧尸,而她无暇顾及,正忙着换弹,一名队员急声警告:“后面!”
几声细微的枪响后,丧尸身形稍稍一顿,也给谭清争取到些许反应时间。
祁韵沧抬头去看时,一个淋得浑身湿透的女人从尸群中钻出,带着满身雨水一脚刹停在自己面前。
祁韵沧眼中有片刻讶然:“裴北?”她怎么过来了?
再一看她身上,作战服被挠开不少破洞,与淡红的水流混在一块,显得格外扎眼。
裴北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形成一个稳定的开枪姿势,她射杀几只越过安全线的丧尸,沉声道:“寻夜让我过来支援你们。”
祁韵沧嘴角微扬,没再说什么,接着清理前方的尸群。
身后配电房的门骤然打开,许颖探出头,话音里带着哭腔:“祁队,她们、她们都撑不住了!”
祁韵沧面色微沉,她检视着众人所剩不多的弹药,一把将裴北拉进配电房:“过来。”
裴北跟随她进入屋内,房间里腥味扑鼻,血液在地面的绝缘胶垫上汇聚成一片粘稠的暗红,几个队员贴墙坐在地上,身体因痛苦不住地痉挛。
咳嗽声回荡在配电房中,见到有人进来,队员用浑浊的眼睛看向来人,发现是祁韵沧后,眸光稍稍亮了些。
许颖手中的纱布红了一层又一层,衣袖已经被血浸透,她仍在徒劳地试图给同伴止血,嗓音慌乱得失了分寸:“她们是被变异体伤到的,转化速度太快了,我...我没办法。”
祁韵沧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都压制下去:“没关系,这里交给我。”
许颖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望着眼珠渐渐浑白的同伴,短暂沉默过后,许颖一言不发地奔出门。
她还有其她队友,大家依旧在苦苦支撑,自己不能让她们的血白流。
裴北当机立断,火速接替许颖没完成的工作,拿出纱布摁到队员的伤口上。
“...祁队。”其中一个队员颤抖着抬起手,努力聚焦自己的视线,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着女人。
祁韵沧立马蹲下去,握住对方渐渐流失温度的右手:“我在。”
即使她在训练中从不给大家留半分情面,可训练之外的日子,她永远都是那个冷冰冰但又充满人情味的教官。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个队员微微笑开了:“别让我...变成...怪物。”
祁韵沧摁着枪套的动作突然一停,她温和地出言安慰:“不会的。”
这些都是自己带出来的队员,她会完完整整带她们回家。
“...我好痛。”队员说出的话逐渐沙哑,带着非人般的喑涩。
她眼中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剧痛撕扯着全身的脉络,让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衣服...还没晒呢...”
今天用的洗衣粉是甘菊味的,她特地用了自己最喜欢的味道,等公休日一到,就能穿着这一身,去城里买上一份热乎的糖炒栗子。
明明...过两天就能吃到的。
“好...可惜啊......”一滴热泪砸在女人腕间。
祁韵沧强迫着遏住眼眶汹涌的热意,猛然望向一旁的裴北:“去用抑制剂,现在!”
裴北迟疑地看着面前血流不止的队友,后者温柔地拨开她的手,仿佛在催促。
“去吧。”
裴北慢慢起身,背对着几人走到角落,取出准备多时的抑制剂,拇指一顶便挑开针盖,毫不犹豫地扎进手臂。
淡绿色液体在活塞的推送下消失,后方的交谈还在持续。
“小安,”祁韵沧语气坚定,像是在给对方一个承诺,“别怕,我会带你们回去的。”
队员蠕动着嘴唇,灰白色双眸里满是感激:“...谢...谢。”
女人扣动扳机,重物倒地的闷响随之传来。
另一名队员咳出大口黑血,故作轻松地笑道:“祁队...怎么不分...先来后到啊?我可...比她早来呢。”
祁韵沧阖上学员失去焦距的双眼,搭着扳机的指尖轻轻发抖,声音却平静得不像个正常人:“你现在很好,坚持一会。”
那人抵着墙站起身,步履蹒跚地朝外面走去:“那我...去...帮谭清...”
没迈出两步,她就让滑得拌了个跟头,绝缘胶垫沾上血液后,地面更是腻滑不少。
女孩挣扎半天也没站起来,她竭力支起上半身,艰难地喘息着。
血液全都涌向头部,涨得她双目生疼,太阳穴左突右撞,像是要从脑袋里冲出来。
“嗬...嗬...”
祁韵沧漠然扫视着一旁的配电设备,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水痕,是扶队员进来时印上的。
星星点点的血浆衬托在白色机盖表面,平添几分刺目的惨烈。
水滴不管不顾地往下滚落着,触碰到细小血珠时,稍微停顿片刻,又包裹着它继续下坠。
摔倒在地的女孩终于晃晃悠悠站起,她喉间咕哝着什么,调转脚步朝祁韵沧走去。
女人安静地凝望着昔日的下属,重新抬起了枪口。
裴北能听见同窗倒地的声响,再度打完一支药剂后,针管自手中脱落,巨大的压力和恐惧笼罩在心头。
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要将裴北击溃,血纹依旧没有唤醒的迹象,头脑却因为过量摄入抑制剂而越来越昏沉。
自己本该能保护大家的。
寻夜说过,她有这个权利。
可看到涌入小镇的尸群时,她只会一昧地发愣,没有半点判断能力。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镇里的危机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要是能快一点反应过来,不会——死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
“裴北!”祁韵沧一把上前攥住她,第三支抑制剂距离裴北手臂只剩半寸。
裴北意志消沉地看着对方,声线哽咽:“祁队,我又猜错了,抑制剂...没用。”
“没用就算了。”祁韵沧极力克制着那份痛苦,但颤抖的手臂已经出卖了她。
裴北回望她一眼,近乎执拗地掰开对方:“我再试试。”再试试,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份可能。
祁韵沧沉默地注视她三秒,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最终,女人松开手,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她将房间留给裴北,自己则转身走向外界。
比祁韵沧先一步到达的,是被许颖一把推入配电房内的谭清。
谭清蹒跚着撞上配电箱,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给我待着!”许颖嘶哑着嗓音吼她。
莫大的声响让两人接连看向谭清,她肩上不知被什么撕开一条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谭清朝两人笑了笑,拆开几包止血粉撒到伤口上,又扯来纱布,随意包裹两圈便再度出门。
“谭清。”祁韵沧叫住她。
谭清迈出的脚步一停:“我没事。”
无数话语涌到祁韵沧嘴边,化作一声叹息:“休息会吧。”
听到队长的话,谭清笑得愈发灿烂:“祁队,我以后...有很多时间休息的。”
女人不忍地望了她一眼,没再阻拦。
“你又出来干嘛!”许颖的怒吼传至房内。
“废物才需要休息。”谭清身影消失在门口,紧随其后的,是许颖几近崩溃的哭嚎。
“我是行不行啊——你别死在我前面!”
祁韵沧握枪的手捏到发白,她三步并作两步返回裴北跟前,劈手夺过仅剩的那支抑制剂。
女人从未在裴北面前表露过多少强烈的情感,直到现在,裴北总算看清了她泛红的眼角,还有那里面升起的滔天恨意。
“祁、祁队。”裴北心下没由来地慌乱,她尝试打算安慰对方,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是那样苍白。
祁韵沧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
裴北本想安抚:“谭清她会没...”
话音未落,女人抬手摁住她后颈,以一种近乎强横的方式吻了上来。
裴北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祁韵沧做的一切都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不管是颈部的那只手,还是她撬开牙关的舌尖。
裴北可以骗自己,她并不在意祁韵沧的目的,但这明显不符合祁韵沧的行事风格。
祁韵沧太主动了,主动到能让裴北感受到她行为中的冷硬、决绝、以及那份利用。
寒意从头顶传遍全身,裴北怔怔看着闭上双眼的祁韵沧,胸腔酸涩得如火烧般锐痛。
祁队...你信任的是什么?我,还是我的能力?
睫毛在眼前颤动着,这一次,女人没有看她,仿佛在逃避什么。
裴北轻轻垂下眼帘,她听见了自己那声微不可察的低沉叹喟,几乎要融入呼吸里。
我会让你满意的,祁队。
血液里奔腾的抑制剂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急不可耐地与刚苏醒的血纹汇聚到一起。
纹路不情不愿攀上皮肤,与橘黄灯光交相辉映。
体会到指间传来的热意,祁韵沧看向目光涣散的裴北。
她瞳孔里徘徊着难以自解的痛苦,迷茫、失落、委屈等负面情绪一拥而上,把女人浇了个透彻。
无与伦比的愧疚将祁韵沧彻底淹没,但她不能再等了,裴北才是有能力改变战局的人。晚一秒,就要多死一个人,她做不出让队员因为自己犹豫丧命的事。
如果裴北要恨,就恨吧。
“裴北。”祁韵沧将最后一支抑制剂用尽,抵着她额间轻声开口,“帮我一次。”
颈部的刺痛让裴北回到现实,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对方双唇因为过度用力有些红肿,冷淡的命令口吻却又让她心间一窒。
“好。”裴北向后退上半步,与祁韵沧隔开一段距离。
心脏空旷跳动,拥有充实力量的感觉并不让人兴奋,恨意反倒蔓延至四肢百骸,快要撕裂她的理智。
裴北抚摸着那个针孔,朝祁韵沧扯出一个不算轻松的笑。
许颖扶住站立不稳的谭清,后者还在挣扎着站起来。
变异体倏然奔至面前,寒光闪现,眼看利爪就要落到许颖身上。
“许颖!”
比话语更快的,是一道黑色身影。
裴北一脚蹬至变异体腰侧,将它直直踹飞出去,这十成十的力道差点将它脊椎拦腰踢断。
谭清捂着渗血的肩膀,惊疑不定道:“血纹?!”
“都回去,关好门。”裴北扔下这句话,纵身追击上去。
对,她清楚祁韵沧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这份能力让众人脱险,要是没有变异体,祁韵沧不会做出这些。
凡事都有一个起因与结果,她并不需要考虑后面的结果,毕竟,原因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裴北狠狠扭动刀柄,确认变异体死亡后,猛地锁定了远处看戏的那只‘厄运’。
视线在空中交汇,厄运摘掉毫无用处的雨衣,一步步朝着裴北走来。
众人只觉得裴北像是疯了一样,她对于丧尸几乎是单方面在屠杀,不稍片刻,配电房外只剩几只变异体。
军刀自裴北手中旋转,挽出一个刀花。
厄运眼里闪烁着激动,这是它都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从一开始,它就能闻见裴北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气味,只是对方一直没有释放血纹,它找不到机会去同化她。
直到自己再度出手重创对方同伴,这个人总算肯站出来了。
它打量着走来的女人,张开不太灵活的口腔,石砾般粗犷的嗓音响起。
“加入我,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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