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群全被裴北身上的气味吸引开，祁韵沧让剩下的队员稍作休息，自己则据枪站在配电房门口，从后方掩护裴北。
许颖回头看了眼屋内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同伴，垂在身旁的手捏紧了几分：“祁队，为什么...裴北没有早点用这份能力？”
如果早一点，谭清是不是也不用...
“许颖。”谭清朝她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她主动将肩上浸血的纱布拆下，露出那道皮肉翻卷、却异常规整的伤口。
祁韵沧只粗略扫了一眼便下令：“去给她检查，周围区域记得消毒。”
不太对劲，切口平滑整齐，丧尸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势。
“刻度，那是血纹转化成的丧尸，你小心一点。”祁韵沧通过无线电提醒裴北。
这话说完，尸群那头的女人像突然被刺激到一样，冲杀得愈发凶狠。她干脆放弃了防守，不管不顾地盯着厄运攻击，每一刀都直奔要害而去。
那已经不像在战斗，更像是...在拼命发泄某种情绪。
配电房里找不出干净区域，谭清索性靠着门框坐下。听着远处裴北暴躁的怒骂声，她仰起苍白的脸，朝祁韵沧笑道：“祁队，她骂得...好难听啊。”
“我这还有更难听的。”许颖打断她，冷着脸给她检查伤势。
伤口被微微挑开，谭清眉头紧蹙到一块，疼得直抽气：“你还是...别说了。”
另一个幸存的队员看着祁韵沧紧绷的侧脸，识趣地没有出声，默默持枪警戒。
祁韵沧没回答她们，也没得到裴北的回应，她静静注视着那个背影，指尖机械般扣动着扳机。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刚刚对裴北做过的事。
裴北的确需要一个途径去释放负面情绪，而这群丧尸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没错，她因为绝境利用了裴北，但她不会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有些事总得要人来做。
灾厄眼中的兴奋更为明显，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大大超出自己想象，可惜，她似乎不明白怎么使用血纹，自然造不成多大威胁。
这样再好不过了，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自己趁虚而入的契机！
攻击再一次落空，即便出的全是杀招，裴北也能听见自己心底发出的叹息。
她完全没有掌握到血纹的使用方法，攻击总能被厄运躲开，它甚至会在空隙间嘲笑她。
“你...很强，不，软弱。”厄运嘴里说着毫无逻辑的话，脸上露出的表情却实打实地激怒了裴北。
战友牺牲、喜欢的人对自己模棱两可，甚至丧尸都要趁机嘲讽她一番，什么时候有它的事了？
“闭嘴！”裴北一刀挥出，厄运轻飘飘后退，立刻有变异体上前为它挡下这一击。
刀刃轻声嗡鸣，裴北甩着震得发麻的虎口，重新握紧刀柄，再度反持军刀冲上去。
“渡鸦，方位。”何梓澜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响起。
听见她声音，祁韵沧纷乱的思绪稳定了几分：“变电站。”
“好。”那边给出一个简洁回答后便再无动静。
祁韵沧转身面向谭清：“没被感染吧？”
许颖已经给谭清上完药，她起身回答道：“没有。”
谭清望着自己的伤口，心底隐约感到不安：“祁队，这是和裴北交手的那只变异体割的。”
祁韵沧面色一凛：“割？它没用指甲？”
谭清回忆着灾厄当时的动作，确定道：“没有，它用的是刀，我看得很清楚。”
自己当时忙着清理面前的丧尸，完全没注意到灾厄爬上了配电房屋顶，它自后方飞扑而下，狠狠给了自己一刀。偷袭得手后，灾厄没有恋战，反而拭了把沾血的匕首，再干脆利落地退入尸群。
许颖发现谭清受伤，便一把将她推进配电房，再往后就是祁韵沧她们看到的情形了。
“好，你不舒服马上告诉我。”祁韵沧点点头，接着关注裴北那边的动向。
厄运的行为太反常了，蛰伏半天只为了重创谭清吗？它费尽心思计划这一出，到底想要什么？
很多迹象都表明，血纹能通过某些方法得知，丧尸灵敏的嗅觉、外界刺激，还有各种尚不明确的手段。
如果厄运只想刺激裴北，让她激活血纹，那它已经得逞了。
接下来...它想干什么？
“刻度，它可能有别的目的。”祁韵沧再度开口。
裴北干脆将对讲机调至自由频道，喘息声、金属碰撞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其中夹杂着她清晰的回应：“知道了。”
她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在自己出现前，灾厄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仿佛只为了将众人慢慢折磨致死。
可当她一脚踹开变异体时，明显感受到一旁那道骤然炽热的目光。
就像以前和谭清切磋的时候，如果两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大家就会渐渐失去喝彩的兴致；可一旦有人突然发力，场面又会马上热烈起来。
裴北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这只变异体似乎在自己身上押了什么不得了的赌注，以至于它只会一昧闪躲，从不主动进攻。
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快结束战斗，以免节外生枝。
“渡鸦，轮到你帮我了。”裴北气喘吁吁道，“帮我引开它。”
“好。”祁韵沧果断答应，枪口调转至前方。
灾厄像是听懂了她们的交谈，脸上露出更加狡诈的笑容。
正当祁韵沧举枪瞄准灾厄时，一旁的谭清突然暴起，朝着裴北那边跑去！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谭清！”
裴北听见喊声，转头就看见谭清拔刀朝自己冲来！她瞳孔猛然一缩，勉强招架住这一刀，眼睁睁看着谭清站定在灾厄身前。
“加入...我。”灾厄缓慢眨着眼，抬指指向裴北。
瞄准镜里，灾厄大部分身形都让谭清挡了个严实，祁韵沧只得放弃开枪的想法。
“谭清！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许颖气得在频道里破口大骂，“分不清敌我吗！”
谭清对斥责声充耳不闻，凭借本能拔出军刀，空洞得几近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裴北。
裴北怔在原地，她望着面前的同窗，被愤怒淹没的理智短暂回笼：“谭清？”
两人嘴角扯出一个相似的弧度，女孩几乎和厄运同时开口：“没...用。”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被操控的提线木偶，所有动作都和厄运同步进行，以至于裴北更加困惑：“祁...队长，她怎么了？”
祁韵沧迅速拾起掉落在地的军刀，仔细辨认上面的血迹。
一截深色印痕与鲜明的刮擦痕迹混合在一起，交错成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不像是普通感染，”祁韵沧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她状态很怪，有可能被灾厄同化了。”
同化？
裴北凝视着目光涣散的谭清，除了那双空洞的眼睛，她身上找不出任何变异迹象，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明白了，我找机会确认一下。”裴北显然也认可她的想法。
“你...换她。”谭清缓缓开口，语气死板得不像个活人。
裴北面色一沉：“换？我怎么换？”
灾厄抬起左手，指着自己掌心那道狰狞伤口，暗红色血液还在往外渗：“...血。”
祁韵沧当即朝何梓澜那边报出一串数字，询问她们什么时候赶到。
何梓澜微微一愣，随后加大马力赶路：“五分钟！”
五分钟。太慢了，这段时间里足够发生太多变故。
裴北断然拒绝：“不可能。”
厄运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谭清直接握刀冲了上来：“好。”
裴北被迫应战，手上却卸去了几分力道。
谭清的进攻破绽百出，明显是故意露给自己看的，可她不能抓住这些空隙去反击对方，在谭清没有明显变异迹象前，裴北没办法伤害昔日的同僚。
灾厄分明吃准了这一点，由着谭清将裴北逼得步步败退。
“胆小。”谭清冷声评价道。
“谭清！你看清楚点，我是你队友！”裴北怒吼着格挡住她劈来的刀刃，撤身闪至一旁。
谭清的动作只停顿了半秒，很快又持刀刺来：“无所...谓。”
“刻度，她听不进去，先想办法控制住她！”祁韵沧举枪击杀一只变异体，迈步冲向裴北那边。
厄运取来一柄军刀，左手死死包住刀刃，从左至右猛地抽出。它检查着涂满血液的刀面，似乎还是不满意，又垂下手掌再次涂抹。
它没在意自己即将被割断的左手，任由血液浸透刀身。
这时，何梓澜的声音插进无线电频道：“渡鸦，黎归远说，谭清的情况很像建立了‘通道’。”
裴北躲开谭清直奔自己而来的刀尖，反手攻向厄运，下一秒，谭清闪身挡在她和厄运之间。
“这是血纹特有的能力，可以通过血液交换将人变成傀儡。”
谭清挑走那柄黑色尖刀，脚下瞬时发力，直奔裴北而去。
“‘通道’能分摊血纹部分副作用，或者短暂操控情绪，达到控制傀儡意志的目的。”
裴北被谭清撞得连退两步，刚要抬手格挡，下一瞬，一柄冰冷的刀刃狠狠刺入她的腹部。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浑身力气顿时被抽空大半，裴北不敢置信地望着谭清，下意识握住对方手腕。
“黎归远让我警告你，‘通道’一旦建立，除非操控者死亡，现存手段都无法逆转情况。”
裴北发不出声音，只能依靠这个动作阻止对方，谭清却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带出一股喷涌的血箭。
视野被强烈的疼痛吞没，裴北半跪着倒在地上，冷汗涔涔往外冒时，她才勉强吸上一口混着雨水的冷气。
“好。”厄运狞笑着上前，将几乎断裂的左手按在她伤口上。
“裴北！！！”裴北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女人变了调的呼喊中。
雨声蓦地从耳边消失，她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怪异的麻痹感自伤口蔓延开来，身体仿佛连接上什么，甚至盖过了当下的疼痛，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血液流动，强行往她脑海里灌入，逐渐覆盖掉意识。
祁韵沧刚要开枪打断，谭清立马挡在两方中间，她看着这个失去理智的学员，无力感油然而生。
谭清没有变异，她只是被厄运操控了行动，可裴北也在遭受这一过程。
刀尖捅进裴北身体的刹那，她只感到无尽的悔意，那一刀也结结实实扎进了她心里。
自己太草率了，不应该轻易让裴北激活血纹的，以至于被厄运抓到了机会。
悔恨无济于事，是牺牲一个人去救她，还是放弃裴北，先把谭清救回来？
没有给祁韵沧下定决心的时间，片刻后，裴北摇晃着站起身，目光漠然地望向前方。
厄运收回手，朝她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脸上笑意愈发猖狂：“她们...都是你的。”
“我...的？”女人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句话，眼神空洞得让祁韵沧感到陌生。
‘通道’建立的速度比祁韵沧预想中要快，竟然几息间就能完成，她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女人慢慢打量着自己身旁的‘同伴’们，眼中光芒明灭，似乎在对抗着灾厄的操控。
“裴北？”祁韵沧尝试唤回对方的神志。
灾厄不屑地讥讽一声，裴北面上那点挣扎立即消失不见。
裴北上前一步，推开挡在面前的谭清，目光落到祁韵沧失了血色的脸上时，她反握好军刀，嘴角扬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现在，是我和你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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