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29
文/发条水母
六月的南川总是多雨。
接近黄昏时,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邬丛从酒店出来,下楼去吃了点东西,坐在便利店窗台前看雨。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透明小花。
邬丛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积水里那片被搅乱的霓虹。
混乱、破碎,足够特别,足够喜欢。
她眯起眼,按下快门。
回来南川已经有两三天,琐事繁多,听说大学城附近新开了家酒吧,生意火爆,她决定去那换换心情。
邬丛在手机上搜了下地址,驱车前往。
雨越下越大,等邬丛到达酒吧,早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的雨幕,眼前的景物像是开了高斯模糊。
纤细的食指一下下轻点着方向盘,思考着是冒雨跑过去,还是直接驱车回酒店。
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车窗已经起了层薄薄的雾气,邬丛擦掉一小块,手机还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她抓起手机,直接拉黑了发消息那人。
后视镜上,邬丛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双狐狸眼里充满了不耐。
下一秒,一个身影跑入视野中。
因为大雨升腾的雾气太大,邬丛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觉得那人很高,纯白T恤衬得肩背挺直,身材放在模特堆里也毫不逊色。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雨伞。
很大,足够容纳下两个人。
邬丛拍过很多人像,借着街边昏暗的广告牌光源,她隐约感觉那人骨相优越,想着那双眼睛也一定好看。
所以,在他跑到车边时,邬丛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开口:“你好!”
雨丝拍在车门上,透过刚开的小缝漏进车里。
本以为雨声太大,自己的声音会被掩埋,邬丛决定对方听不到的话就开车离开。
没想到那人精准停到她面前,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变大,邬丛抬头,明艳的脸上扬起笑容:“你好,我想去‘迷雾’,你方便送我一段吗?”
她仔细描摹着对方的轮廓,眉骨凸出,鼻梁高挺,眼皮下掩,让人看不清神色。
确实比得上模特。
邬丛仰头,静静等着对方答应。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美貌,也相信美貌有先天优势。
比如,现在。
那男生点头,为她让出一处位置:“那你下来吧。”
邬丛回身从中控台捞起手机,利落下车。
为了开车方便,她特地换了双平底鞋,此刻站在他身边,堪堪到了肩膀。
今天邬丛穿了件吊带裙,她抬手将卷发拢到一边,露出一边肩膀。
伞下逼仄,雨丝不时地飘进来,两人挨得极近,邬丛裸露的皮肤摩擦着他的棉质T恤。
邬丛觉得有点痒,偏头看过来,这才发现男生染了一头冰蓝色头发。
因为戴着帽子的缘故。发尾乖顺地搭在额前,挡住那双好看的眉眼。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只在到了“迷雾”门口时,邬丛同他说了句“谢谢”。
男生正准备开口说话,旁边巷子口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匆匆回头说了句“没事”,转身往那边走去。
身边唯一的热源撤去,邬丛被冷空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皮肤接触处隐隐泛着热气。
酒吧刚进门,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边的墙上摆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越往里走,重金属敲击的鼓点愈加明显。
闪烁的镭射灯从狭窄的通道口扫过,邬丛进去随便寻了个座位,要了杯酒。
即便是在下雨天,这家酒吧人也不少。
忽然间,酒吧灯光一暗,嘈杂的声音也小了一半。
几秒后,灯光再次亮起。
方才被音乐占据的酒吧被更加高亢的欢呼声点燃,那群漂亮女孩高高挥舞着手臂,看向舞台。
聚顶的灯光照在那块小小的舞台。
从后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件白T,一头蓝发格外张扬。
他上前抓着话筒,薄薄的眼皮掀起,言简意赅:“维C乐队,谈屹舟。”
邬丛托着脸,懒懒地顺着视线一同看过去。
那群女孩小小的手机屏幕中央,俱是台上少年的身影。
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连连牵动着少女的心。
尖叫声掀翻天,台上的少年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大家安静。
欢呼持续了十几秒后才停止,谈屹舟悠悠地补完最后三个字:“晚上好。”
邬丛换了个姿势,终于从那些摇晃的手臂中看清了他的眼。
很亮,眼型狭长,睫毛挺翘,一头冰蓝发色衬得皮肤冷白,像朵雪山之上的白莲。
前奏响起,谈屹舟以一段清亮的钢琴音引入,接着好听的嗓音低低传出。
邬丛突然想到加了冰的薄荷水,干净清冽,带着疏离。
酒吧大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邬丛穿着一袭红裙,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面前就多了个来搭讪的人。
那人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邬丛早就注意到他看了她许久,此刻直接过来,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邬丛的注意力早就被台上的那位少年吸引,随便和他碰了杯酒,便敷衍打发去了。
对方也没再过多纠缠,微笑着礼貌离开。
乐队的歌曲行至高.潮,谈屹舟轻轻挥动手臂与观众互动。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越过幻欢舞的人群,往吧台这边看。
两道视线越过众人,在空中相撞。
邬丛饶有兴致,朝他笑了下。
而谈屹舟似乎只是随意一瞥,视线只触了一秒便看向别处。
手机震了下,是顾星玉。
邬丛早就知道,即便是拉黑了他,他也能从别的地方找过来。
临时会话框里,全是让她接了那单的说辞,一遍不行说两遍。
她从不在乎什么名声荣誉,那冠冕堂皇的话让人看得心烦,邬丛干脆开了拒绝加好友的设置。
乐队歌曲结束,邬丛在酒吧呆得烦闷,付了钱出去透气。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将近午夜,这条酒吧街不时有几个醉汉走过,嘴里还爆着粗口。
邬丛走到旁边的巷子口,点燃一支烟。
细细的女士香烟在指尖燃烧,她站在墙边,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这才注意到巷子里有道后门。
想来谈屹舟刚刚送走她后,便是从这进的酒吧。
巷口一道接一道的人影闪过,没一会儿,邬丛旁边的门被打开。
邬丛偏头,与谈屹舟撞了个正着。
停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檐上的滴水掉进洼地。
他没说话。
邬丛也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从他的眉眼间滑落,最终停在他的唇上,没有移开。
终于,她掐灭烟,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他的胸膛:“要加个联系方式吗?”
半截烟掉进洼地,被慢慢洇湿。
谈屹舟悄悄松了口气,没等他回答,邬丛轻笑一声凑近,用气声低语:“或者……做点别的?”
她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在听清邬丛说什么后,谈屹舟有一瞬间的愣神,那双好看的眼里藏满了懵懂。
邬丛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不免着急。
谈屹舟缓慢地眨了下眼,下一秒,邬丛抬头,嘴唇吻上了他的。
嘴唇很软。
邬丛吻上去的一瞬间这样想,和她猜想的一样。
巷口的路灯年久失修,发出“滋啦啦”的电流声,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罢工,整个巷子陷入黑暗。
谈屹舟屏着呼吸,不知该作何反应,身后的伞也因为她这莽撞的举动不知道卡在了哪里。
酒吧散场,巷口不时传来三五人的交谈声,邬丛能感觉到谈屹舟的眼睛在不安地眨动着,睫毛扑簌扫在她脸上,有些痒。
为了惩罚他的分心,邬丛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趁着换气的间隙提醒:“接吻要专心。”
听觉也被掩埋,唇齿纠缠,交缠的呼吸伴着有力的脉搏一下一下敲击着谈屹舟的耳膜,从那处在蔓延到四肢百骸。
有力,鲜活,像是这场足以将花浇得盛开的雨。
几乎在碰上的那一瞬间,邬丛就发现他似乎不太会接吻。察觉他的紧张,她刻意放缓了节奏,极具耐心地引导。
耳边的呼吸渐渐明晰,谈屹舟终于抬起手,试探性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和台上演唱时的游刃有余不同,此刻的少年生涩笨拙,牙齿磕在邬丛嘴唇,让她感觉生疼。
淡淡龙舌兰的辛甜与烟草味混合味萦绕鼻尖,谈屹舟几乎就要沉溺在这湿润的热吻当中。
一吻结束,谈屹舟趴在她的肩上眨眼,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从这突如其来的吻中。
邬丛能感觉到脖颈处对方呼出的热气,急促滚烫,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动脉,让她有些心痒。
待平复呼吸后,邬丛捧着他的脸缓缓退开,对上那双迷蒙的、盛着水光的眼睛。
谈屹舟再欲倾身。
邬丛后仰躲开,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
细细含糊的哼声从喉间溢出,邬丛似是找到了个有趣的开关,得逞地笑起来。
谈屹舟此刻觉得自己耳朵很烫,被她摸过的那处更甚,他庆幸此刻足够暗,才不至于把他这副囧样暴露在她面前。
耳边的声音逐渐恢复,低落的雨滴像是他此刻重重无法平息的心跳。
他的手还放在她腰上没有动,身后突然想起了动静。
“奇怪,这门怎么打不开?”门内的林风转了半天门把手,最终放弃。
不一会儿,巷子口传来他和乐队成员交谈的声音:“谈屹舟这人也不知道去哪了,提前走也不知道说一声。”
接着,谈屹舟衣兜里的手机想起来,林风在那边催他一起去吃夜宵。
“知道了,马上。”他回。
挂断电话后,他的手里多了一张名片。
邬丛纤细的手指从他手掌离开,一双狐狸眼灵动地眨了下:“要做我的模特吗?”
林风在巷子口叽叽喳喳个不停,见谈屹舟还没出来,闹着又要给他打电话。
邬丛拿起抵着门把手的那把透明雨伞,食指点了下那张名片:“记得找我。”
然后挥了下手里的伞:“谢谢你的伞。”
说完,她便从后门回到了酒吧。
红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内,像潮湿雨夜的一团火焰,簌簌燃烧而后倏然熄灭。
人走后,谈屹舟才从巷子里出去,倒是吓了林风一跳。
“原来你在酒吧啊,我怎么没看见你。”
面对林风的问询,谈屹舟含糊其辞,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买了个东西。”
马路上光线好,林风一下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口无遮拦:“老大,你脸怎么这么红?”
谈屹舟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去,眼神闪烁地含糊其辞:“热的吧。”
林风再看看这下雨天,满脸疑惑,细心叮嘱:“感冒了还是要吃药才行。”
说着,拉着他一起去了附近的大排档。
林风是个好热闹的主儿,每次演出结束都想拉着大家伙去痛痛快快地喝一杯,要是谁不去,他拖也能拖过去。
小小的四方桌子,谈屹舟听着他们说最近文学系的姑娘又被哪个得吃男的绿了,哪个不是人的东西一次谈了两三个。
他轻轻向后靠在椅背上,口袋里的名牌似乎还带着余温,他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刮着侧面的棱角。
顿了片刻,他解锁手机输入那串数字,但屏幕上空空如也。
很明显,“查无此人”。
他仰头叹口气,一时不明白对面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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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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