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靠里,狭小的安全通道里,几乎接收不到阳光的青睐,在六月显得有些阴冷。
感应灯随着他这句话亮起,但是在白天,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邬丛没有说话,靠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着他极力强装着镇定,看他随吞咽喉结上微动的小痣。
两人无声对峙。
良久,邬丛仰头,再次吻了他。
不同于那个“奖励”,这是个缓慢的、带有探究意味的吻。
谈屹舟嘴唇紧紧闭着,不退让一丝一毫。
邬丛试探几次都撬不开他的牙关,有些被气笑,放在他脑后的手轻轻摩挲。
谈屹舟被她这举动闹得没脾气,彻底泄气。
得到想要的回应,邬丛奖励似地捏捏他耳垂。
谈屹舟觉得痒,头不自觉地后仰。
邬丛却穷追不舍。
一吻结束,她稍稍退开,声音带着沙哑,像聊斋里会蛊惑人的狐狸:“现在,分得清了吗?”
“问路,和找你。”
学校那么多学生,只找你问路。
三次。
邬丛横冲直撞的冒犯举动对他做了三次。
谈屹舟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是垂眸看着她,那双在舞台上能点燃全场热情的眼睛,此刻有所收敛。
之前的对话太过急切,谈屹舟不想落了一风,冷静下来后,他抬起手,拇指指腹缓慢而温柔地擦过邬丛的下唇,那里有刚刚接吻时留下的水渍。
“分清了。”他开口,声音低哑,“下次可以直接点。”
接着谈屹舟俯身,拾起地上的红玫瑰。
刚刚在与她纠缠时,一时手松掉在了地上,花瓣有些折损。
然后,在邬丛玩味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将它别在自己琴包的背带上:“下周五,乐队专场。”
他侧身,目光掠过她泛红的嘴唇,最终定格在那双足够摄人心魂的眼上:“带不带相机,随你。”
谈屹舟走到门口,发丝在光线下几乎成了透明,邬丛静静看着他离开才接起了手中振动的电话。
“喂,妈。”
“囡囡啊,听说你回南川了啊。”
邬丛倚在栏杆边,静静等邬女士说完:“有没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
邬丛眨眨眼:“您这是……也回南川了?”
“是呀。”邬韵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我刚下飞机,南川的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
邬丛甚至可以想象,邬女士此刻正坐在专车后座,戴着墨镜,享受透过车窗的阳光。
“有没有空出来跟妈妈吃个饭啊?”邬韵轻笑,“离开了南川一个月,我每天就想着家门口的私房菜。”
邬韵本就是只自由的鸟,闲下来就爱满世界乱飞,跟孟鸿飞离婚后更是如此,经常找不见她人。
难得两人都在南川,邬丛直接跟她约了晚上,等她取完素材就开车过去。
邬韵订了家私房菜馆,老槐树亭亭如盖,探着枝丫就进了二楼。
在国外呆了一个月,心头一直念着这么点家乡菜,甫一回来,就直奔着这家菜馆来了。
等到邬丛过来,她早就点好了,坐在位置上捧着手机跟别人聊得不亦乐乎。
“邬女士,跟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邬丛进到包间,拉开椅子坐到她旁边,一股清雅飘香的栀子花淡淡萦绕鼻尖。
邬韵闻言,将手机屏幕转向她。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赛车服,年轻得几乎有些扎眼。
“新认识的一小孩。”
邬丛挑眉,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茶:“上次那位弹钢琴的,没后来了?”
邬韵收回手机,指尖轻轻一点,熄了屏。
她托着腮,看向女儿,眼神明亮而坦荡:“人呢,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多尝试不同的事情。”
岁月从不败美人,邬韵已年近四十,仍旧保养得极好,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她眼角细细的皱纹。
她微微一笑,红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男人,也一样。”
“说说你吧,在邬城呆得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分手了。”邬丛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邬韵恍然大悟,拖长语调“哦”了声:“最近身边缺人吗?”
邬丛又想起那抹冰蓝色,像南川罕见的海,表面封着冻,底下却藏着能将她裹挟的、不容置喙的暗涌。
突然就理解了邬韵手机里有的那位玩赛车的男人。
她轻轻摇头,嘴边挂着轻笑:“暂时……不缺。”
邬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
应邬女士的推荐,她去见了下欣悦传媒的老板。
邬丛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跟谈屹舟再次见面。
金色的余晖洒满U型写字楼的连廊,邬丛刚从方窈的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谈屹舟。
和他的乐队。
她心下恍然,方窈口中说的“有潜力的乐队”,应该就是他们。
南川这么大,这样的巧合但像是刻意的安排。
谈屹舟走过来时,邬丛正倚在落地窗前的栏杆处,垂眼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今天穿了双细高跟,此刻正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发出的声音微小却不容忽视。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阳光在她眼睫投下细碎光斑,谈屹舟无端觉得她此刻心情不坏。
这个念头让他恍惚了一瞬,他不确定此刻上前打招呼的话,邬丛会不会理他,或者说邬丛愿不愿意理他。
身旁的林风正揽着他叽叽喳喳的说着刚刚聊的签约事宜。
耳边很吵,他不动声色地躲开林风的胳膊,走到了邬丛在的那边,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楼下。
两人相距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
自打加过微信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他觉得邬丛应该会问他原因。
一步,两步。
乐队四人与邬丛的距离缩短,直至擦肩而过。
邬丛没有跟他说话,甚至都没看他。
“如果要签我们的话,我要求咱们乐队独立运作。”林风跟在他身后,聊着乐队以后的发展。
电梯门在林风喋喋不休的声音中缓缓合上,下行键被按亮。谈屹舟靠在轿厢壁上,邬丛那张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应该是看到了他,但她没有说话。
一种强烈的情绪攫住了他,仿佛这次不抓住机会,他和邬丛就再没有纠葛。
电梯门即将在某一层开启的前一秒,他突然对林风说:“落了东西,你们先走。”
随即在门开的瞬间侧身挤了出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折返。他必须去问个明白,哪怕得到的依旧是敷衍。
电梯“叮”的一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邬韵担心她没住处,将郊区的一栋独栋小洋楼给了她,恰好这几天有个拍外景的活儿,邬丛打算今晚先把酒店的东西搬到新房里,再出发去邬城。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门,去而复返的谈屹舟站在门外,气息微乱,像是跑了几步。
邬丛悬在负一楼按键上的手缓缓收回,无声地看着他。
谈屹舟神情冷漠,大步跨进轿厢,转身与她并身而立,主动开口:“刚刚在连廊看见你了。”
邬丛点头:“嗯。”
谈屹舟从她平淡的反应中明白过来,她不仅看到了,而且在晾着他。
过了几秒,他继续开口:“怎么不说话?”
邬丛挑眉,在电梯合拢的嗡鸣声中反问:“你想听什么?”
谈屹舟没说话。
邬丛就那么直直地看过去,那双眼睛洞察一切,但偏偏又不按常理出牌。
她的一句话让他哽得不上不下,他知道就算他问出口,邬丛要是存心,也会有很多借口。
这人哪怕是敷衍,那双眼睛也盛满了十足十的诚意,闹得人根本没脾气。
他知道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干脆揭过转而看向楼层按钮,喉结轻滚:“去哪?我送你。”
但他低估了邬丛,在听到她报了个酒店名字后。
电梯平稳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谈屹舟靠在轿厢另一侧,目光落在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上,“酒店”二字几不可察地让他的指尖蜷缩了下。
暗示意味很明显。
邬丛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她并不打算解释。
坏从心起,她故意往他那边挪了半步。
手臂肌肤相贴,谈屹舟像被烫到了似的,手指猛地颤了下。
他转头看向邬丛,后者却仍是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仿佛刚刚只是无意之举。
“你很紧张?”她突然轻声问,目光落在他无意识攥紧的手上。
谈屹舟轻轻摇头,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下,感觉在这逼仄的空间有些呼吸不畅。
他下意识往旁边挪,试图拉开些距离。
负一层到了。
车库的冷风涌入,谈屹舟几乎是立刻迈了出去,才得以喘息。
“车在B区。”
邬丛低头,从包里翻出车钥匙抛给他:“开我的吧。”
谈屹舟好不容易能缓口气,她这一句话直接又把他拽了回来,手里的钥匙跟烫手山芋似的。
他突然不确定,自己折返回来是对是错。
车内还残留着她常用的香水味,一种难以名状、与外界印象中的她不尽相符,却又奇妙融合的气息。
谈屹舟喉结微动,只觉得这味道比在电梯里还让人呼吸不畅。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一路上邬丛都没有说话。
等红灯的间隙,谈屹舟忍不住侧头看了眼,邬丛正撑着头假寐,长睫被阳光蒙了层纱。
大概过了三十秒,信号灯变绿。
邬丛突然睁眼,被她逮了个正着,但她什么都没说,下巴点了下前方,提醒他该走了。
怡园酒店门口,车稳稳停下。
邬丛解开安全带后,不疾不徐地交代他:“车停在这就好,钥匙放前台。”
反正她待会儿下来还得拿。
什么都没发生。
邬丛没请他上去坐坐。
直到看着的背影邬丛消失在酒店门口,谈屹舟才后知后觉自己多想,脑内的荒谬想法让他脸热,在车内缓了几秒之后,他才下车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