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金随便拦了辆车来到龙之光小区。一路上她都在想雅金家发生的事情，感觉像做梦一样。她浑浑噩噩地走进13号楼，电梯门正要合上，她快步走过去拦住。心里挂着事，没注意18楼的按钮已经点亮了，又摁了一次。
叮咚。
18楼到了，雅蓝从电梯里走出来。这座小区都是一梯一户设计，同楼层没有其他住户。1418大门敞开，门腰处拦着两条警戒线。一个女人蹲在门口，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耸动，旁边两个警员在不断和她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门口三个人同时转过头来。警员都认识雅蓝，朝她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雅蓝也点了点头。
中间那个女人猛地却站起身，满脸怒气地朝她冲过来，高高举起的胳膊蓄力待发，“你还有脸过来？！”
雅蓝一脸懵地抬手准备挡住她，以防莫名其妙地挨上一大巴掌，而女人已经风一般从她身边掠过，紧接着“啪”一声巨响，伴随着怒骂。
“你到哪去了？你不在家陪着孩子，你干什么去了？”
雅蓝回过头，发现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是和她乘坐同一台电梯上来的。
男人被扇得后退两步，捂着脸呆滞在原地，“小春、小春怎么了？”
看着楼梯间的几个警察，男人尖叫一声就要往房子里冲，两名警员赶紧拦住他，安抚他的情绪。
“孩子，孩子……”男人的嘴唇颤抖不止，安静一阵后忽然崩溃叫道：“你整天不着家，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孩子？你还打我，你打吧！打我能让小春没事你就打死我吧！”他挣脱警员，哭骂着朝女人扑过去。
两人互相指责着扭打在一起，那两个警员又转过身来拉架。
“怎么了？”
南国闻声从房内出来，看见雅蓝也在外面，走过来拉她。
“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没睡醒，现在醒了。”
眼前一阵闹，雅蓝确实清醒了，应了一句把话头转到案子上：“怎么回事儿？听着是孩子的事儿？”
南国帮她拉开警戒线：“过来看吧。”
屋里只有王令和另一个同事。雅蓝四周看了看，“就咱们几个？”
王令说，“本来还有四个，你没来之前又被其它案子叫走了，它爹的今晚上真不安生……哎，你干啥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到，我以为你也被别的案子叫走了呢。”
她把相机递给雅蓝，“现场照片，尸体已经运走了。”
雅蓝接过相机开始查看照片。最初的照片是在冰箱前拍摄的，双开门的冰箱，左下角有一个相对较大的冷冻柜，抽屉全部被扔在外面，冷冻室里蜷缩着一具尸体。
后面的照片是尸体被拖出来之后的，死者是个男孩，身体呈抱膝折叠状，双眼紧闭着，脸色青白。
雅蓝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眼熟，正想是在哪里见过，下一张尸体脖子的特写就提醒了她。
脖子上满是抓痕，因为失温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青紫色。但雅蓝还是认出来了，是今天下班，不，应该是昨天了……下班时遇到的那个男孩。
她继续往下翻，速度越来越慢，越翻越心惊。接下来有好几张头部的特写照片，右前额发际线附近一片血肉模糊。
“死者姓名黎小春，10岁。法医鉴定死于休克后的体温骤降。死亡地点是家里的冰箱冷冻室。身体有多处抓挠痕迹，脖子和头部最多，右额与发际线交界处有一处严重的磨损贯穿伤。目前知道的信息就是这些。”
南国说完看了看手表，半夜两点多，“时间太晚了，更多情况要等到白天才能去了解。”
“黎小春家的监控录像拷过来了。”
王令从外面走进来，把手里拿着的平板放在桌上。办公室里零散坐着的人都围了过来。
监控录像显示，18点22分，背着书包的黎小春独自回家，进了自己的房间。中间除了吃饭，去了一次卫生间，其余时间一直呆在卧室里。
20点30分，黎小春洗完澡关掉了灯。
21点24分，穿着睡衣的黎小春从房间里出来，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前额。
监控录像放大，可以看到黎小春的表情十分焦躁，右手在发际线处不停地挠着，力度极大。他跑去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出来，头发明显被打湿了。但还是像着了魔一般，一边用力抓挠头皮一边发出难以忍受的叫声。
画面里，黎小春从卫生间出来后，直奔客厅角落里的冰箱。他打开冰箱，把头贴在抽屉上，疯狂抓挠的手速缓慢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最上层的抽屉抽出来，把头伸进了冷冻室里，终于停止了抓挠。然而只过了几分钟，黎小春又开始抓身上的其它部位，他一边抓一边把冰箱抽屉全部抽出来，然后将整个身体缩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23点，黎小春的母亲回家，先走进黎小春的卧室，很快又跑出来。她在各个房间穿梭，最后回到客厅，在冰箱前发现了黎小春。
录像放完，几个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令先开口：“这……中邪了？还是精神疾病？”
南国看得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他头上的伤口是自己挠出来的？”
王令：“这还能叫挠吗，简直像挖仇人脑子。”
雅蓝想起昨天男孩的动作，他这种情况一看就不是刚开始的。
雅蓝问：“黎小春母父怎么说？”
“没有什么信息。黎小春母亲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对黎小春的状况了解很少。黎小春大部分由父亲照顾。但今天黎小春的父亲出门晚归，母亲半夜出差回来，发现了死亡的黎小春。”在黎小春家门前安抚家属的警员小白说。
雅蓝眉头一皱。下班时，她在门口遇到黎小春时听到了他父亲给他打电话，从那时候开始，黎小春父亲就没再回家？
“黎小春母父现在在哪儿？”
小白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们两个刚才越吵越激动，最后大打出手，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进医院了，老黑也负伤了，一起跟着去医院了。”
雅蓝正要说去医院看看，李楷的电话打了进来。
“到了吗？”
“早到了，都回局里了。”雅蓝说，“您老在哪儿？”
李楷那边乱糟糟的，“我老睡觉呢！净问些屁话！你那边什么情况和我说说。”
听雅蓝说完，她也沉吟片刻，“现场完整搜查了吗？”
雅蓝抬头看了看王令，王令摇摇头。
雅蓝说，“没有，死者母父打起来了，人手不够。留了一个人看护现场。”
“你们干什么吃的，”李楷骂了一句，“继续行动。小白和南国去医院问黎小春母父，雅蓝和王令再去现场转一圈仔细找找线索。我现在在另一个案子现场，还过不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见雅蓝把电话挂掉，王令撇嘴吐槽道，“大半夜就这么点人哪能搜查完？把人当黑奴使呢！”
雅蓝站起身，“好了，走。”
王令说：“哎雅蓝，你和南国一起吧，我跟小白去医院，那两口子挺能战斗啊，我去会会。”
南国看着雅蓝，雅蓝点头，“行。”
南国拿起车钥匙，“走吧。”
雅蓝坐在副驾驶，明显感觉南国在憋什么话，频频往她这边看。但她太累了，什么也不想说，装作看不见保持沉默。南国欲言又止好几次才开口问：“雅蓝，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有什么事吗？”
雅蓝心里一咯噔，面上玩笑道，“废话吗，大半夜被电话薅起来谁脸色能好。”
南国顿了顿，犹豫着问：“你下午下班去哪了？王令说你有急事……是不是生病了？”又赶紧补充，“我没有要打探你**的意思，只是看你这样很担心。”
“没病，就是累了。你还有闲心打听那么多我的事，这事儿还不够你担心的啊。”雅蓝朝前抬了抬下巴，龙之光小区已经到了。
南国停好车，和雅蓝一起上了楼。黎小春家仍拉着警戒线，贴着“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严禁入内”。两个看守现场的实习警员正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看到雅蓝和南国过来立刻起身，和他俩打了个招呼，把门打开。
“辛苦了。”南国说。
“你到黎小春母父房间去看看，我去黎小春的。”雅蓝说。
南国点点头。
雅蓝走进黎小春的卧室，这是一个典型10岁孩子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墙壁上贴满了奖状和画，屋子里不算整洁，但也不是非常乱。
雅蓝走近床铺，发现枕头上有点点血斑，大概是睡觉挠破头皮留下的。她戴上手套准备翻看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王令打来的。
雅蓝接起来问，“怎么了？”
“我劁，黎小春他妈真是个奇人……”电话那头传来王令亢奋的声音。
雅蓝无语闭眼，“你给我打电话最好是想说正经的。”
“哦。”王令收敛起来，“要说正经的就不能说他妈了。他爸说黎小春前几天就多次提到头痒，他带他去检查了什么事都没有，还以为是上次高烧的后遗症。”
“高烧？”
雅蓝突然想起了申小雨。
“对。”王令继续说，“黎小春有天从学校回来突发高烧，烧了整整一夜，一直说浑身痒痒，黎小春他爸也带他去看了，医生说高烧时身体有不适是很常见的，而且每个人的不适感都有不同。所以这次黎小春说头痒，他爸以为他又要发烧……喂、喂，黎女士！雅蓝我这边有情况，先不说——”
雅蓝没来得及说注意安全那边就挂断了，她收起手机。黎小春书桌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纸、笔，还有些课外书和辅导书。雅蓝又拉开抽屉，在最下面那一层找到一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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