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毓大拇指反复摸索着碎片凹面处的白色划痕。
远看只认为是锐器胡乱蹭到了,但司徒毓将它拿进,上面赫然刻着: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司徒毓回想着前些日子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两人。想起在黑暗中,潮湿山洞里,女子爽朗的说话声,身侧传来的温暖以及交叠在一起的衣摆。
污言秽语都不曾击倒他的心房,而此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千斤大锤一般,将它的心口撞得粉碎。
司徒毓用瓷片锋利的边缘,撕下身上衣袍的衣角,将碎片和雪莲丝帕包了进去,藏进袖中。
楼上的另外三人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也看到了她刻在瓷片上的字。
屋内一片沉寂,等车队走远后。宋词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开口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只有他,我们都能回去。”语气坚定,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千真万确的事。
陆芸将她的话听在耳中,没有回答她,而是后退几步,离开窗前。对屋内几人点点头,把头上撩上去的白纱重新放下来:“我先回去了。”
说完,看向宋词,担心头上的帷帽模糊了动作,抬手指了一下她:“派个人进季府,方便传信。”
“好。”宋词点头应答,视线从她的面纱移到手上:“你手怎么办?”
陆芸闻言,抬起已经不在流血的手。透过面纱能看见,手心里的狰狞伤口。
“没关系,等会儿找个机会再划一下。”她放下手,语气轻松,“告诉阿云,不要也划一道口,深更半夜没人能看清。”说完,她便推门出去了,只留下房间里的三人。
雪怜见阁主走了,她便也要起身离开:“我先走了,你们聊吧。”
宋词翻个白眼,上前挽起她的胳膊,把她推搡着往前走:“我送你回去。”
在北晃神间,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再次回到床边,早已经看不到车队的影子,街上的官兵也在陆续撤离,而方才闹事的人在官兵的扣押下,有的依旧愤怒,而有的已经开始低声下气的求饶。
他心里依旧想着陆芸刻下的那四个字,看着大燕京城的街道,问自己:多久能回家呢?
陆芸与阿云在一处人还算多的地方,互相调换了位置。
“去茶馆坐一坐吧。”她说道,抬腿往茶馆的方向走。
天冬与连翘觉得今日的夫人话少了很多,但没发觉夫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挠挠头,跟着夫人往茶馆去了。
坐在茶馆靠窗人少的地方。小二上了一壶茶,陆芸结果连翘递过来的杯子,掀开垂纱一角喝了一口。
在放下杯子的途中,她突然握紧杯子,下一刻,杯子在她手中炸裂,碎片掺着细渣哗哗地落在桌上。
“夫人!”天冬连翘从两册围上来,向她手看去。
陆芸似乎被吓到了,慌忙松开手,一大片瓷器碎片从她手中掉落,“砰”地一下砸在桌上,顿时在桌上留下一道划痕。
“夫人,你流血了!”连翘立马拿出一张帕子给她擦血,天冬本想找这家的掌柜理论,他家的杯子伤了夫人,但被连翘叫住。
当务之急是给夫人止血!
幸好有帷帽遮挡,陆芸不需要做出害怕的表情,只需要身体行动上做得慌乱一点。
连翘用帕子给她包了一下,一会儿手心的雪就将帕子染红。
两人拥着她往最近的医馆去。
一进医馆,连翘就扯开嗓门喊大夫。
不仅大夫被喊出来了,连他家大人都给喊出来了。
陆芸看到和大夫前后脚出来的人,心下疑惑:“他怎么在这儿?”
季礼本来在屋里与被他救了的人说话,就听见陆芸身边丫鬟的叫喊声,所以出来看看。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了陆芸被天冬举着的胳膊,手掌上还缠了染血的帕子。顿时走得比大夫快,来到她身边。
“这是怎么了?”
“茶杯突然碎了,夫人被碎片划伤了!”
慌张的三人把淡定的陆芸拥到位子上。季礼拉起她背后的垂纱,以防她坐到了。
陆芸注意到他伸向自己后背的手,发现他只是牵一下垂纱,在没有其他动作,才收回视线。
大夫拿来上药和纱布,三人纷纷让开,好让大夫给她包扎。
陆芸掌心摊开,手掌上斑驳的划痕令人触目惊心,最严重的还是那道横贯手心的划痕。
给她包扎的大夫都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季礼问她。
陆芸摇头,反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前几日不是路过救了一个人吗?今日便是来看他的。”
随着他的话说完,边有一个虚弱的男子从他身后冒出来,对着陆芸拱手:“其山见过夫人。”
陆芸看向他,目光上下打量他。
很标准的读书人形象,跟季礼算得上是同道中人。
陆芸微微点头,没有应答。
白纱将她笼罩着,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到是能将外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没耐心注意别人的喜怒。
季礼注意到书生的尴尬,弯腰侧目看向陆芸。
陆芸也侧头看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夫人,他叫游其山。”
陆芸不明所以,他叫游八山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嗯”了一声。
季礼站起身,对游其山笑笑,跟他解释:“我夫人话少。”
“其山知道。”
大夫给她包扎完,又去拿了几副外敷的药。
季礼是坐了马车来的,因此回去的时候陆芸没再走路,而是跟着他坐上了马车。
在走车夫搬过来的楼梯时,陆芸依旧没有提裙子,季礼只好再一次给她提着,直到她上车之后才放下。
陆芸坐好之后就把帷帽取了下来,在季礼上车后动作自然地递给他拿好。
季礼看着面前的帷帽,很快接受了,乖乖拿过去放在腿上,甚至贴心地将垂纱揽到腿上,以免沾上脏污。
“今日去看北国皇子进京吗?”
陆芸目光移到他身上,点点头。
“今日好多人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街上人多,我就不去占位置了。”季礼回答她,抬手指了一下她受伤的手掌:“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陆芸抬手动了动:“好很多了,没一开始那么疼了。”
对话终止,马车里重归寂静。
到了府门口,季礼率先下车。
等到陆芸下去的时候,发现他依旧伸出一只手臂扶她下车。
她不像前两次思考那么久,直接就把手搭了上去。
她今日心情不好,季礼以为她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因此也没多说话。
两人在岔路口分离。
陆芸一回到院子,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吃完饭才打开房门。
平日里两人晚饭都是各吃各的,今日季礼在这个点来了这个院子。
“有什么事儿吗?”陆芸放下筷子,看着他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个点来肯定有事儿找她。
季礼坐在她对面,没想到她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直接说:“我想把今日那人接到府上来暂住两日,来问问你的意见。”
陆芸耸肩:“你随意。”就算他把茅厕都塞满人,她也不介意。
“好。”
季礼在与她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陆芸则继续吃晚饭,在脑中回想那个书生的模样。
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身形比季礼还要羸弱,手上的厚茧的位置,也像是读书人常年握笔留下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不习武。
北身手厉害,但身形也很单薄。
她手上也没有习武留下的茧子,一是因为她不用长剑刀枪,二则是擦了药,消磨了茧子。
宋词也一样。
若是对方也像他们这样呢?
毕竟路边随手就碰见重伤书生本来就很离奇。
季礼一路高升,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有人专门给这个呆子设下圈套,到时候还会连累她。
等明日宋词安排人进来后,让那人给宋词带信,让她好好查查这位游其山的底细。
第二日,第一阁的人成功混了进来,成了安排到她院子里的洒扫丫鬟。
这个人是跟在北身边做任务的刺客。因为受伤被留下养病。
知道宋词在找人去陆芸身边当传声筒时,自发报名前往。
她轻功在第一阁中算是优秀的,容貌也具有欺骗性,她去十分合适!
于是宋词连夜把她安排进第二日要送进季府的人牙子手里。
她也凭借外貌的乖巧留了下来。
陆芸问她名字时,她取了自己名字中的一个青子,在前面加上小子。
陆芸对小青特别满意,招招手就能把传的话说了。
“你去告诉宋词,好好查查季礼救的那个书生。”
小青领命,等到晚上时,沿着陆芸告诉她的路线,来到玉福斋。
“三楼主,阁主让您查查季礼救的书生。”
宋词食指摩挲着下巴,嘴里喃喃念道:“书生?”随后转头对小青说:“两日后你过来拿消息。”
真过了两日,宋词的消息就被小青带回来了。
展开跟记录季礼日常一样的册子,借着晚上幽暗的烛火,仔细阅读上面的东西。
这个人没有问题,就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此次上京赶考。
陆芸心中的不安感觉依旧没有打消,她总觉得那人很有问题。
捏住册子一角放在烛火上,火舌很快便舔上册子。
陆芸朝窗外随手一扔,册子落在窗外下过雨的潮湿地板上,很快便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索性让宋词派人跟在游其山身边,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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