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名其妙遇到郭夜凡之前,莫甘言便有一种固定的认知,那便是所谓脆弱。
她觉得人很脆弱,所谓的尊严很脆弱,生命很脆弱,自己,也很脆弱。
人们不得不通过不断拼尽全力向他人、向社会、向自己证明自己,来显示、告知自己的强大。
当觉得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就将自己缩起来,缩在一个自己包裹的安全屋里,自以为是的惶惶度日,或抱怨、或前行,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舒服些。
可这本身也是一种脆弱。
而此时此刻的自己,莫甘言有些厌倦的想:无比脆弱,毫无尊严。
可她看向志得意满的郭夜凡,启唇道:“你也很脆弱。”
只不过相较于他,自己更脆弱罢了,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郭夜凡又问了一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莫甘言没再说话。
郭夜凡没有再问,他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于她说了什么话,心情如何。
“你只要乖一点,不要拒绝我,不要反抗我,我会对你温柔一点。”郭夜凡的手从她的背部一点点滑下去,他感受着这一切,看着她那双冷漠的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拥抱她,占有她,揉碎她,掌控她!
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猛地将莫甘言扔进沙发里,欺身而上。
那一刻,她听到莫甘言在耳边说:“你这个被**控制的可怜畜生。”
这话实在不好听,若是以前,郭夜凡肯定会将说这话的人扔进他精心制造的迷宫里,自己则高高在上的通过监控观察她。
说起这个迷宫,它可是郭夜凡最得意的作品。
五年前,他在城郊外买了五亩地,买下这些地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好要用来做什么,只不过是看着顺眼就买了。
之后的一天,一个电影给了他启发,他当即拿出纸来,设计了一个迷宫。
他兴致勃勃的将图纸扔给王二,叫他立即动工修建。
一周后,迷宫便成了。
这座迷宫占地约三平方公里,从高空俯瞰,是一个扭曲、不规则的圆形,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后干瘪的脏器。
迷宫的墙壁并非垂直立面,而是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弧度向内倾斜,平均高度超过十五米,表面并非坚固的土木砖石,而是由无数压缩、处理过的食物残渣与某种粘合剂混合构筑而成。
初看之下,墙体呈现出一种混杂的、令人作呕的色泽:风干肉条的暗红、**谷物的灰黄、凝结油脂的蜡白,它们彼此挤压、融合,形成类似肌肉与脂肪的纹理。
在迷宫内部刻意维持的高温高湿环境下,这些“食物墙体”持续而缓慢地分解。
那些表面变得湿滑、软化,渗出浑浊的、黄绿色的粘稠汁液,如同永不愈合的创口在流淌脓水。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肉香与蛋白质**后的浓烈恶臭,混合成一种具有实质重量的窒息感。
迷宫通道错综复杂,宽处可容数人并行,窄处仅能侧身挤过。
而脚下是厚而软的腐殖质层,由霉菌、菌丝和剥落的墙皮碎屑构成,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深处嵌入的、散发着幽绿冷光的特殊菌簇,它们像呼吸般明灭不定,将流淌着粘液的甬道映照得如同某种巨兽的肠道。
更可怕的是,进入到这个迷宫中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或许当他好不容易解开机关,觉得自己能够逃出生天的时候,一只饥饿了几日的猛虎就会突然扑上来,将他咬成碎片。
这五年间,郭夜凡前前后后将一百二十七人扔进了迷宫,尽管在扔这些人进去之前,他都会告诉他们迷宫有一个出口,但毫无希望的是: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更疯的是,有一次他喝了酒,自己跑了进去,差点被自己养的那只母狼咬死。
不过现在,郭夜凡全然不会有将莫甘言扔进迷宫的想法,他觉得她的辱骂,倒像是一种**。
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让莫甘言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看到她的哭泣,想看到她那优美的脖颈向后仰起,脖颈上那么光滑细腻的皮肤,刚好能让他一口咬上去。
郭夜凡恶狠狠的舔着嘴唇,这可真是最美味的佳肴。
可是,预想中的哭泣与情动没有到来,莫甘言只是皱着眉,死死咬着牙齿,不发出一丁点声响来。
她的反应令郭夜凡不满,极度不满,他的理智彻底失控,他将莫甘言的双手捆起来,随后彻底癫狂。
莫甘言不知道他发了多久的疯,她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一点快感,他完全就是个疯子,他情动的时候,那双丑陋的手会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力气大到惊人,令莫甘言痛不可耐,疼到近乎窒息。
她后来晕了过去,在梦中,她进入了一片森林,这森林不可谓不美好,巨大的灌木密密麻麻坐落其中,树冠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这是夜晚,由于树木的遮挡,她完全看不到月亮,四周一片漆黑,她的耳边窸窸窣窣传来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音。
她知道今夜无法走出这片森林了,于是她停下来,坐在树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为了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她不得不放轻呼吸声,让自己处于一种极端紧张的状态里,不敢松懈。
很快,她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危险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人发出的,应当是某种身形庞大的野兽,莫甘言本能地握起地上的石头。
她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待着、颤抖着。
看清了,是一只棕熊。
这是一种十分残忍、卑鄙的动物,它会活吃猎物,莫甘言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跑?行不通,她看不清路,也跑不过熊。
爬树?行不通,她不一定能爬上去,更何况,熊也会爬树,而且比人更敏捷。
装死?更是行不通,她的呼吸能够骗过熊,可心跳却无法骗过。
莫甘言神色一凛,既然已是穷途末路,那干脆拼尽全力,碰个鱼死网破!
她又快速在地上捡了许多石子,在熊还未靠近之前,朝相反的方向远远扔了一颗石头。
棕熊被后方传来的声响吓得一惊,它迅速转过身去,眼神机警的扫了一圈,随后,它的前边、后边、左边、右边,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令它应接不暇。
就在这个间隙,它感受到身后吹来一阵冷风,刚准备转过去的时候,莫甘言已经站在了它的身后,她的手中握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手臂高高抬起。
“哐!”
棕熊应身倒地。
莫甘言擦了把额上的冷汗,分析着当下的情形。
棕熊不会晕太久,而且它流了血,血腥味会引来其它的动物,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即离开。
想到这儿她转身就跑,再也没敢停下来,她的肾上腺素在奔跑的过程中疾速飙升,这给她的逃命提供了足够的条件。
于是,她在森林里跑了一夜。
棕熊后来醒了过来,它一路嗅着她的气味跟了过来,她没有回头,而棕熊也没有追上她。
天终于亮了,她也跑到了一条河边,河水很急,滚着巨浪,棕熊却依旧紧紧跟在她身后,干涸的血液糊住了它的右眼,它呲着牙向她靠近,眼泛红光。
很奇怪的,莫甘言没有恐惧,她安静的站在河边,等待着它的到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它扑过来了!莫甘言心中一喜,侧身躲过攻击,又朝它的背部猛踹一脚。
那棕熊立即被湍急的河流冲的无影无踪。
可悲的是,由于她踹棕熊时太过用力,自己也不慎掉进河里,好在她于慌乱之中抓住了岸边柔韧的植物,才不至于被冲走。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想要翻上岸去,她最终的确拼尽全力爬回了岸边,但她的两只臂膀也在向上挣扎的过程中被尖石划出了无数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她坐在岸边大口呼吸着,劫后余生的快感还未到来,她便眼睁睁看着自己两只伤痕累累的臂膀开始腐烂,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四周飞速跳过来,跳到她胳膊的腐肉上,啃食着,狂欢着。
一眨眼的工夫,血肉被啃噬的一干二净,只露出森森白骨,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苍白的、令人眩晕的光芒。
梦醒了。
莫甘言愤怒的睁开了眼,梦醒了,意味着她又要面对郭夜凡这样的恶鬼,相较于应对他,她更愿意看着自己苍白的残骨。
“醒了?”
虽然很熟悉,但不是郭夜凡的声音。
莫甘言看着天花板,刚想动一动身子,就觉得浑身上下钻心的疼。
她烦躁的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说话的那人,打量着四周。
房间宽敞明亮。墙壁贴着浅米色的竖纹墙纸,看起来很干净,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深棕色的实木书桌,桌角摆着一盏黄铜底座的台灯,灯罩是米白色的亚麻材质。
书桌旁是一个同色系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一些书籍和文件夹,对面靠墙处是一张灰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柔软舒适,上面随意地放着两个浅蓝色的靠垫,沙发前铺着一块浅灰色的羊毛地毯。
角落里有一盆绿萝,长势很好,翠绿的藤蔓从花盆边缘垂落下来,厚重的米色窗帘被金色挂钩束在两边,让午后的阳光能充分照进来。
整个房间整洁有序,透着一种安静舒适的氛围。
这个房间跟郭夜凡完全不搭边,莫甘言心想,或许是说话那人的呢?
她开口:“这是哪儿?”
她听到那人很轻的笑了一声:“是我的别墅,感觉怎么样?”
莫甘言没有回应,酒吧包厢里的眼镜男并没有给她什么好的印象。
“你伤的很重,浑身上下都有淤青,背部甚至有一块皮肉被他撕裂,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重新缝合,按照现有的医疗水平,应当不会留疤,至于下面嘛……”那人点着烟抽了一口:“啧啧啧,惨不忍睹。”
莫甘言安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发觉自己的皮肤很烫,看来是发烧了。
她闭住眼,不自觉握住了拳,“别抽烟。”
那人又笑了一声,倒是很听话,立即便灭了烟。
他走到莫甘言床边,仔细盯着她的脸,良久,开口道:“我叫李天,L公司的董事长,与夜凡……是朋友。”
“朋友?”莫甘言睁开眼戏谑的看着他,又重复到:“朋友?”
李天没有生气,而是依旧挂着那一成不变的笑容,对她说:“旁人看的话,我确实更像是他的下属,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确实是朋友关系。”
“呵。”莫甘言重新闭上了眼。
她听到李天又说:“他玩儿过很多男人女人,一般都是一夜情,像这种玩儿过后让我找大夫帮忙治疗照顾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看来就一次,还不够。”他说着坐到床边,轻轻触上她的脸,感受着她的脆弱与苍白,“我倒真挺欣赏你,冷静、理智,更重要的是,很坚强,受这么重的伤,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莫甘言觉得他很烦,她这会儿脑袋晕,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会儿,至于其它的,等睡醒再说。
于是她冷漠的说:“出去。”
李天因为她的反应而惊奇,他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出去。”莫甘言重复到。
这一次,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连同他那些人畜无害的虚假笑容,他放肆的大笑起来。
这让莫甘言很烦躁,若不是她现在伤的无法动弹,她真的很想一拳捣在他那恶心的牙上。
“你要想清楚,郭夜凡正在我这别墅里打台球,他让我在你醒后给他打电话,在这个房间里,我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一旦我出去了,来的可就是郭夜凡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你很闲吗?”
李天盯着她的唇,突然问:“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回答我的问题。”
“真是个犟种。”李天勾起嘴角,扶了扶眼镜,他摊着手说,“因为你漂亮又聪明,对只是漂亮的女人,男人只想得到,至于得到后嘛,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漂亮、聪明又有气质的女人,男人就会更想花点时间去征服。”
“李天,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人权、法律、尊重、善恶,是完全不重要的吗?”
“不是不重要。”李天摇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表情都更有趣了,“是完全没有。”
“就像郭夜凡,他掌控着整个M国的烟草和石油,还是最主要的军火供应商,他爸在的时候,他还能有所收敛,现在他掌控了整个G集团,在M国,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这样的人眼里,人权是口号,法律是破烂,至于尊重和善恶,更是笑话。”
莫甘言听着,眼依旧闭着,眉却微微皱了起来,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的确知道有这么一批人的存在,这似乎是社会发展的某种规律,但归根结底,这都存在于书本和想象之中。
真正碰到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可怖的存在,他们是法外狂徒,可以完全自由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普通人累及一生的大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多么可悲。多么无奈。
很棘手,现在的状况很棘手,郭夜凡很明显并没有想着轻易放过她,但换个思路想,她现在被放了,回到了学校,难道就能安然无恙的继续生活了吗?就能从之前噩梦般的经历中抽离了吗?
太难了,莫甘言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的能量。
实在令人疲惫,莫甘言轻叹。
而往后的日子,将要面对的这个人完全不可控,他的行为和心理完全无法猜测,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什么童年创伤,悲惨过往,在这个人身上完全说不通,他是天生的恶魔。
想到这儿的时候,莫甘言又疲惫的叹了口气。
“李天,我想喝水。”
李天原本在观察她,他想从她脸上每一寸肌肉的变动中搜寻她的情绪,不得不说,她的确很容易激发人的探知欲。
他端着倒好的水走过去,轻轻将她扶起来,这个过程中,或许扯到了背部的伤口,他察觉莫甘言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只是一小下,可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开始不可控的发痒。
他感觉自己似是中了什么邪术,不自觉的婆娑着她的臂膀,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的体温。
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连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令他心神荡漾。
“李天。”莫甘言看向他,眼中溢出警惕与排斥。
他这才回过神来,强迫自己移开看向她脖颈的眼。
他扔下水杯,快速走出了房间。
却没有看到莫甘言那双若有所思的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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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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