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星城,太阳毒的很,新城区只有工人在这片出入,工地干活的都会避开太阳。
赵兰兰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看着,不敢再往外走。
阿爷交代过的,不认识路就先回熟悉的地方呆着。
再说这日头实在大,热得受不住。
赵兰兰又走回早上来的位置,找个背阴的地方坐好。
把三盒盒饭和五瓶水整整齐齐地摆在腿上,两只手稳稳地护在两侧。
空水瓶用茅草绑好,挂在手臂上。
等吧,没这么晒了再出去找路。赵兰兰一坐下来就开始犯困。
能不困吗?
本来是晚上睡觉的时间,结果来工地干了一上午体力活。
干的还是别人的两倍多,是头牛也该累了。
说回大福村。
赵老太年纪大觉少,一被饿醒就睡不着。
睁着眼睛硬生生地等到外头有天光,才起身去灶房忙活。
一进门,差点被吓死。
“大兰子,你怎么睡在灶房了?快起来,身上怎么这么湿?”赵老太生怕自家大孙女着凉生病。
大巴掌不要钱似的往赵兰兰身上招呼。
拍一下没反应,加大力道再拍两下。
啪~
啪啪~
那力道,死人估计也能给拍活喽。
何况只是昏睡过去的赵兰兰。
“阿奶,疼,起了起了,我真起了。”
赵兰兰睡得迷迷糊糊,以为又是因为自己赖床被阿奶的大巴掌伺候。
赵老太对赵兰兰一向疼爱。
第一个孙辈,力气大,挑担子、搬东西都不在话下,能种地,还能去码头扛大包赚钱。
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娃,不能长留在家中。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睡在灶房了?又跟你阿娘吵架了?”
说到她阿娘,死去的记忆开始复活。
赵兰兰找赵老太告状:“阿娘昨日又打我。”
这个大儿媳妇,赵老太确实有意见,但是赵兰兰为人子女的,受点委屈也正常。
赵老太照常和稀泥:“她的话你莫当真,她打你,你咋不跑?跑起来,她哪追得上?”
“哼,她总是趁我跑不掉的时候动手。”
赵兰兰睡一觉,脑子还不清醒,总感觉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
赵老太一贯如此,只要她娘做的别太过分,她就不会插手她们母女俩的事:“别躺地下了,你身上哪来那么多水?”
嗯?什么水?眼下这时节哪可能有水?
赵兰兰的疑惑不比赵老太少。
赵老太指了指赵兰兰的衣服:“这全湿了,是尿不成?”
水都喝不了几口,怎可能有尿?
这下,赵兰兰彻底想起来了:“水!阿奶,我找到水了,好多水!还有白米饭,还有肉!阿奶我都给你们带回来了!”
赵兰兰坐起身找带的饭菜和水,结果盒子瓶子都没找到。
倒是裤子上一大滩白白红红绿绿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手臂上还挂了几根长茅草。
怎么回事?这些饭菜怎么全洒了!
还好没洒在地上,自己用腿接的牢牢的!
赵兰兰一动不敢动,两腿并的又紧又直:“阿奶,你看,这个白的是米饭,黄的是鸡蛋,还有这个绿色下面的是肉!”
“大早上的说什么胡话?”
赵老太一个字都不信,傻孙女还学会吹牛了。
赵兰兰见赵老太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不信。
别说她阿奶了,要不是她响午真的吃过,她也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是真的!快把阿爷叫起来!阿爷,快出来,我这里有白米饭还有肉!可好吃了!”
她阿奶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己!
赵兰兰的大嗓门,没把她阿爷嚎出来,倒把她阿娘招来了:“哪呢?哪有白米饭。”
“阿娘,你去把阿爷叫来,让他给你们分!”
使唤不动她奶,就使唤她娘。
反正阿爷必须起来!
王氏心情不好时,对赵兰兰又打又骂,但挺信任闺女。
闺女从不说假话,不然可以少挨多少打。
王氏一向怵老赵头,但在闺女不停地催促和食物的诱惑下,还是跑到公婆房外。
正要敲门,房门就开了。
老赵头很无奈,大兰子这大嗓门一喊,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呢。
再不出来,旁人怕是要上门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办事了。
“阿爷,你快来看,真的是肉和白米饭,你看,我不会骗你们的!”
伴随着赵兰兰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喊叫声,老赵头踏进了灶房,仔细端详:
“这确实像白米饭。大兰子,你说这个黄的是鸡蛋?”
赵兰兰猛点头:“对,是鸡蛋,很香的。”
“这鸡蛋上面怎么有泡?我们去年炒的鸡蛋,可不长这样!”
赵老太觉得自家老头真是魔怔了,一大把年纪了,跟着大兰子胡闹。
也不好生想想,这年头,谁还吃得起白米饭啊?还有肉有蛋的。
赵兰兰没炒过鸡蛋,她一向只干力气活。
不知道如何反驳她阿奶,但这个就是鸡蛋,响午吃过的:“就是鸡蛋!”
老赵头原本也不信,想着闲着无事逗逗大孙女也挺好。
到现在,神情越看越严肃:“这个看着也像肉。”
“就是肉!可好吃了!”赵兰兰言之凿凿:“我就吃了一点旁边的绿菜,肉我全带回来了!”
“这颜色不对,我们去年过年做的肉可都是白的,这个黑乎乎的,我瞧着,不像肉。”
赵老太继续泼冷水,试图把昏头的祖孙俩变正常。
赵兰兰没炒过肉,这点她还是解释不了!
“是不是你们试下就知道了!”赵兰兰急了,自己好不容易省下来给大家吃的,结果他们都不信!
老赵头决定试一试:“老婆子,拿双筷子来。”
且不说那上面泛着的油光,还有看着是真的白米饭。
就说那绿菜和手上的茅草,附近山上树都枯死了,那还能有绿菜?
有了绿菜,那有肉也不稀奇。
“真,真要吃啊?”
“吃!”
不等赵老太动作,一直等在灶房门口的王氏已经麻利地拿了双筷子递给了老赵头。
夹了两粒米饭放进嘴里,老赵头迟疑了几息,嚼了几下,然后又夹了点赵兰兰说的鸡蛋和肉。
大兰子兴奋,大兰子期待。
“阿爷,如何?”
“是肉。”老赵头一锤定音。
大兰子兴奋,大兰子得意。
“还是阿爷厉害。快,快把这些用碗装起来,我腿都麻了。”
得意的大兰子开始撒娇。
“拿两个碗,饭和菜分开盛,当朝食。大兰子,你收拾好,来你奶屋里,我找你有事。”老赵头吩咐道。
老赵头一走,王氏立刻凑了上来:“大兰子,你哪里搞到的?你这死孩子,你说你怎么不单独给你弟留一点?”
“阿奶等下肯定会给阿弟的。”赵兰兰不以为然。
老太太这时候拿了碗过来,王氏只敢悄悄地说:“哪能一样吗?阿福可是你亲弟。”
婆婆老是说她对大兰子不好,怎么不说大兰子对自己也一般?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自家这个是公婆的小棉被,有啥好东西尽想着两个老人家。
赵老太仔仔细细地把东西都捡好,老头子见识多,说的话错不了,大兰子说的定是不假。
回房后的老赵头,坐在床脚发呆,嘴里又在咂吧烟枪嘴,看见赵兰兰进屋,招手示意她关上门。
“大兰子,你从哪里弄来这些吃食?”
“我帮别人搬了些砖,那个管事有钱又大方,每个干活的都给饭!阿爷,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赵兰兰滔滔不绝。
老赵头确实不信。
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前几年,收成再好,这些吃食也都是过年才能有的好东西。
但要说大兰子说谎,可东西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做不得假。
况且自己刚刚尝过,虽然米饭有馊味,但确是真的。
另外两个菜的味道自己虽从未吃过,依稀也能分辨出是鸡蛋和肉。
别说村里,就是镇上,也没人干活能吃上白米饭和肉的。
看着说得摇头晃脑的赵兰兰,老赵头知道她不愿动脑的毛病又犯了:“你和你阿爹之前在码头的工钱可还记得?”
说到这事赵兰兰有点泄气:“记得,阿爹二十文,我是女娃,人家只愿给十八文!”
“就那工钱,现在一碗水都买不到。大兰子,你可知那一顿饭菜价钱几何?”
老赵头循循善诱:
“你看家里一年能吃几回白米饭?蛋和肉就更难了,现在大家都缺水缺粮,哪来的粮食养鸡养猪?就是城里的富户都不敢这样过日子。”
睡蒙了脑袋的赵兰兰被老赵头触发了关键词,瞬间想起来自己除了饭菜还带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水!我带回来好多水的!刚刚怎么没看到?阿爷,我先去找找!”说着就要出门去找水。
“回来!”
赵兰兰生怕老赵头不信:“阿爷,我真的带了好多水回来,管事的给我,我都不舍得喝。”
“我知道,你先把门关上,看看你的裤子。”老赵头无奈安抚道。
赵兰兰知道自己裤子脏,意思意思掸了掸:“阿爷,阿娘已经骂过我了。”
“你裤子上的就是你要找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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