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继续问道：“你昨晚不是在家睡觉吗？”
“我吃完饭就直接到了早上，管事的喊干活，我搬了好多砖。那些人都搬不过我。阿爷！你等下，”
赵兰兰忙不迭地把挽到手肘的衫袖放了下来：“我赚了银票！好多张银票！都是我今日赚的！”
虽然不知道水怎么洒了，但饭菜和银票可都是真的！
老赵头没从珍贵的饭菜中缓过神来，又被赵兰兰那一把花花绿绿的银票砸晕了头。
这得多少两啊！
老赵头放下烟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银票。
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
纸张厚实，颜色鲜艳亮眼，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上面还有很多复杂又精致的花纹。
一看就值钱。
但老赵头还是谨慎地问道：“你这银票颜色怎么不一样，有红有绿的？不同的钱庄吗？这张红的是多少两？”
问赵兰兰算是问对人了。
今日也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性，一个两个的都跟识字有干系。
赵兰兰低着头，左脚慢悠悠地碾着地面，弄出一圈一圈的碎土粉：“我不知道，我又不识字。”
不过关于钱，她可是记得牢牢的：“管事的说了，一共是四百二十九两。”
“嗬！多少！”
老赵头倒吸一口气，四百多两啊，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银票。
“大兰子，快，去把你阿爹叫来，悄悄地。”
老赵头脚下软软飘飘，
不真实，像在做梦。
全家老小伺候一年庄稼，所余银钱也不过半贯。
大兰子一晚上就带回来这么多银票！
爹啊，我们老赵家这是养了个好女娃啊！
“阿爹，你阿爹叫你来一趟。”赵兰兰懒得走，拉开房门，朝着自家住的屋那边嚎了一嗓子。
老赵头激动的心凉了一下：爹啊，你受累，可要保佑大兰子在外面别被骗喽。
“老大，你上过学堂，你瞧瞧，这张银票是多少两的？”
赵庆一进房门，就被老赵头递过来一张红票子，正反都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答道：“爹，这写了个壹。”
“还有呢？这上头可不止一个字。”
“我就上了一年学。”赵庆老实答道。
老赵头继续追问：“那这是一百两，还是一两？”
赵庆识得些许字，还有些许常识：“爹，有一两的银票吗？”
“没有吗？那这是一百两了。”
老赵头颤抖着收回红票子，小心地展平四个角，继续问道：“这张绿的呢？”
“写了伍。”
“老大，有五两的银票吗？”
赵庆缓过神，刚刚说一百两，现在又问五两，爹这是怎么了？
为何总问一些跟自家不着边际的东西？
“爹，我当真不知道，我没见过银票，家里的银钱不都是你和娘管着的吗？”
老赵头抽回纸钞：“啧！不知道还有理？叫你好好学就是不听，长了个石头脑袋。这张呢？多少？”
赵庆不敢反驳，老实回答道：“这个也是壹。”
“也是壹？那这两张一百两怎会长的不一样？这张短这么多？颜色还不一样。”
老赵头把一百块的纸钞和一块的合在一起对比。
相当不解。
没办法，家里不但穷，还都是睁眼瞎。
赵庆试图让老赵头清醒点，但又怕老人家生气，指着红票子上面委婉地说道：
“爹，咱家哪来这么多银票？这真是银票吗？没听说上面有人像啊。”
“可能是银号的老板，或是老板敬重的长辈？”
老赵头也没见过银票，但听说有钱人的想法都稀奇古怪的，把自己做成金身佛像的都有，那在银票上印头像也不难理解。
赵庆：“可从未听过开银号的会把自己的头像画上去。”
“这你莫管，那人说了就是银票，四百多两呢。再说，你瞧这老板的面相，准是有大作为的人。”
老赵头不跟蠢儿子计较，满足地摸着纸钞上面的头像。
赵庆急了：“那万一被骗了呢？怎会有人凭空给这么多钱？”
关于这点，老赵头也很犹豫。
这钱跟一下子砸在身上一样，四百多两，想都不敢想。
要是真的，老赵家可就翻身了。
现下手头就十亩水田，一年忙到头交完税银就能得十来石粮食，老老小小这么多人都要吃饭。
有钱就能买地，一亩田要伍贯，这四百多两，得买多少哦。
要是假的，倒也没啥损失。
老赵头当下决定打听清楚：“你拿一张去张秀才那里问问，他有文化。拿这张小的。”
“爹，张秀才家也挺穷。”赵庆悄悄提醒道，找张秀才看银票，他认为不妥。
老赵头想了想，说的有道理：“那找村长，他家有个儿子之前在镇上当过账房，应当见过银票。”
赵庆把“银票”收好，决定立刻就出门，不能再让他爹魔怔下去了。
“阿爹，你不吃饭吗？今日有好吃的朝食！”
赵兰兰从她阿爹进屋后，就一直坐在灶房的门槛上，等开饭。
阿爷找阿爹定是说银票的事，赵兰兰一直没敢催。
饭重要，银票更重要，有了银票可以买好多东西，饭吃一顿就没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聊完，结果阿爹一出来了，就往外走。
老赵头把剩下的“银票”藏在被窝底下，想了想，不稳妥，又掏出来放到枕头里面，还是不稳妥。
等下还是交给老婆子吧，她会藏，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她把钱放哪了。
想明白后，老赵头安心了。
黝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走出房门：“大兰子，喊你阿奶开饭。”
“阿奶，阿爷喊你开饭！”
“听见了，你就站在门口，不用喊那么大声。”
赵老太一早上都和两个儿媳妇在厨房炒玉米，之前想着官府没准哪天就发粮了，不敢多炒，吃一顿炒一顿。
现下得多准备些，存着在路上吃，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阿奶，记得留好阿爹的。我响午吃过了，吃了很多，不用给我分。”赵兰兰甚至都没落座，就站在旁边看着。
原来看着大伙吃也很幸福，赵兰兰不知道这就叫成就感。
但老赵头不答应：“大兰子你先坐下，这是你好不容易给我们带回来的，得吃。米饭几个大人分了，不要给小娃娃，小的吃点蛋和肉。”
其实赵兰兰中午并没有吃饱，老赵头一说，她也就坐下了。
几个小的很高兴，白米饭哪有鸡蛋和肉好吃啊。
“阿姐，这个蛋蛋真好吃，你好厉害！”五岁的赵永福吃上好吃的，漂亮话不要钱似的蹦出来。
这小子从小就嘴甜，极喜欢赵兰兰。
阿娘说过阿姐力气大，能下地干活还能赚钱，是个很厉害的女子。
王氏虽然更向着小儿子，但闺女的能干也是看在眼里，像那种让儿子去压榨闺女的事情她不做。
自家就只生了两个，他们是最亲的，就应当相互照顾相互帮助。
“娘，这个米饭好像不对，怎么酸酸的？是不是坏了？”赵强吃了两口才尝出来味不对。
每次收完谷子，家里才会煮一锅米饭，不多不少，一人一碗。
他没吃过发馊的米饭。
“酸了它也是实实在在的白米饭，怎就不能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哪家能有米饭吃？
就算有大米，没有水，也只能干嚼咽下去，要不愿意吃就还回来。”
老赵头在厨房尝的时候就知道变味了，还是给大家分着吃，能吃点沾水的东西不容易。
“怎会坏了呢？我吃的时候还好好的。”赵兰兰不信邪，用筷子从王氏碗里夹了一小口米饭。
“真是酸的。”
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好东西坏掉了，省下来的水也没了，赵兰兰很委屈。
老赵头看着赵兰兰说道：“天热，放不了太久。只有米饭酸了，其他的菜都没事。”
听到菜没事，李氏放心了，连忙接过公公的话安慰道：“大兰子，没事的，变酸的米饭也是好东西，比炒玉米好吃，大人身体好，不会吃出毛病的。”
赵兰兰吃了给她分的菜，当真没坏，还是一样香，要是能让家人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就好了：
“阿奶，天气这么热，没法子让白米饭不变坏吗？”
“庄户人家都是有得吃就不错了，可等不到放坏。”赵老太漫不经心地答道。
十岁的赵永健从未吃过这样的好菜，小脑瓜里也想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大姐，冬天的饭菜可以放，过年那碗肉，在桌上摆了整整五日都没坏。”
赵永健记得清楚着呢，大年三十摆上桌，结果等了好几天才等到阿奶分肉。
“你尽记着吃。最后不还是进了你嘴巴！”
老二家这个儿子从小就和老二一样馋，那碗肉一上桌眼睛就盯着不放。
大兰子，你回屋躺会，这些玉米让你二叔来捣。”
“我不累，我吃完午饭就睡过了。”
按现代的算法，赵兰兰中午一点开始睡，睡到六点多才被赵老太拍醒，这会醒了才不到三个小时，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老赵头越听越糊涂，自家就农忙时才加吃一顿午饭，她吃的哪门子午饭？
“你在哪吃的午饭？吃的可是刚刚那些？”
“阿爷，好吃吧！我明日还给你带，我把我的那份也全部带回来！管事的说了，明天还是一样的时辰过去就成。”
“哪个时辰？”
赵兰兰收着劲碾米，听到老赵头的问话仔细想了想答道：“就天刚亮的时候。下午日头太毒，管事的不让干活，响午吃完饭大伙都回家了。”
老赵头直觉自家怕是要转运了。
这大兰子不是魔怔了，就是有大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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