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祝长意的时候,天气很好,虽然是冬天,但今日的太阳却十分给面子,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连往日割在脸上似刀子的风也不再肆虐,连路旁的梅花都竞相开放。
天气好,景色好,但是她不太好。
她的后脑勺破了。
段乐之快步往祝安诊所走着,这家诊所离她住的地方不是最近的,但是胜在便宜。
走到那一尘不染的牌匾下时,段乐之一眼就看见了她,黑长直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饱满光洁的额头,锐利的眉毛,清澈的凤眼,高挺的鼻子,和薄而粉的唇。她在看着书,阳光斜着打进来,笼罩着她,像为她而生,衬得她恬静而温柔。
段乐之没有多想,快步走进去。
祝长意听到来人的动静,抬起头看她。
“请问这里的医生呢?”声音平静而疏离。
段乐之逆着光,祝长意看不真切,回道“有事出去了一会,你怎么了吗?”
段乐之把捂着后脑勺的手拿起来,里面是沾了血的洗脸巾,祝长意看着那晕开的血迹,咻的一下挪开凳子,蹙着眉头站了起来,这声音平静的,完全看不出脑袋磕破了,不由得多瞥了她一眼。
“你低下头我看看”
段乐之疑惑着,她又不是医生,给她看做什么,但眼下也别无办法,于是低下了头。
段乐之感受着一双手轻柔的拨开了她的头发,隐约感受到她头凑近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发根。
就一瞬。祝长意挪开脚步,隔出两个身位,看着她依旧平静的,毫无波澜的,仿佛那个差一点就要缝针的伤口的主人的脸说“幸好,伤口不用缝针,你要是信我的话,我帮你拿生理盐水洗一下,拿碘伏消个毒,然后给你包扎一下。”
段乐之听着不严重,只想快点解决,她抬起头,平静的点了点,最后低下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余光看着那双板鞋离去又回来。
“那我开始了。你往这边站点”
段乐之又点点头。
像是预料到段乐之还是不说话,只点头一样,待她点完头后就听见斜上方传来一声轻笑。段乐之抬了抬眉,感到莫名,却是什么也没说,心里却觉得自己不会是来错了地方,这应该是正经诊所吧。
她稍微转了个方向,没等她接着思考那声轻笑,头上生理盐水的冰冰凉凉的感觉吸走了她的注意力,痛意沿着伤口传来,她只得靠着感受另一只手拿着纱布吸水的轨迹转移对疼痛的感觉。
一滴生理盐水逃过了祝长意的眼睛,待她捕捉到时已经流到了耳垂下,伸手快速抹去的那一瞬间,白白的耳朵却突然粉了起来,然而她的主人却依旧似什么也没发生。
“咳,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上碘伏”。祝长意将生理盐水放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一丢丢尴尬。然后拿起碘伏,拿着棉签,往伤口一下一下点着,像留连花丛的精灵。
“痛吗?”
段乐之眨了眨眼睛,有一点水汽氤氲而出,却又很快消逝,很奇怪的,被砸到的时候很痛,倒生理盐水的时候很痛,碰到碘伏是还是很痛,可是都没有她说完这话时痛。
明明可能只是一句例常问话,可是因为太久没有人问过她了,心里还是泛起一丝酸涩。
“嗯”段乐之从鼻端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于是祝长意又笑了,像刚刚那样,段乐之这回确定了,她可能有病。
随后她感受到了伤口处传来一阵微风,当她意思到是什么时,顿时如惊弓之鸟,猛地抬头,往后撤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她。
祝长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对方眼里的距离感毫不掩饰。
“对不起,小时候我伤口痛的时候,我妈就这样哄我,刚刚失礼了,那个,我再给你包扎一下就可以了。”祝长意抿着唇,看着她慢慢挪过来。
如她所说,纱布沿着头绕了两三圈,就好了。
祝长意将东西放回原处后,转过头和她说,“那块地方一段时间长不出头发,但是你头发多,可以挡挡,不妨碍美观。现在看着伤口没什么大碍,但是如果接下来两三天头痛的话,还是要小心,去医院拍个CT。”
趁着现在,她终于有空看清眼前人的样貌,黑发披散在肩上,皮肤白得像雪,嘴唇很淡,失了些气色,鼻梁高挺,那双眼里的坚毅与清冷让她瞬间就想到了街上迎着风寒绽放的腊梅,而眼下一点泪痣衬得她更像水墨画。黑色的毛衣有点发灰,扣子也有些磨损,整整齐齐的从下至上扣的严严实实,一双黑色的布鞋也是虽泛白却十分干净。
段乐之点了点头,问她:“多少钱?”
那人笑了笑,摆了摆手。
“刚刚失礼了,钱我就不收了,本来也没多少,就当作赔礼好了。”
段乐之看着她因笑而张扬的脸,思忖两秒,垂下眸,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走。
祝长意看着阳光打在她身上,觉得这人真特别。
她转了圈看看这个小诊所,又想,还是不要在这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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