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点，段乐之刚从小巷子出来，就看见了在旁边便利店蹲着的祝长意。
她捧着一碗关东煮，那热气在冬日里看得清晰，盘旋而上到空中，然后随着微风散开。
段乐之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脚上用了点力往左走去。
一，二，三。
“欸，段乐之你怎么不叫我。”
“嘶，嗷嗷嗷”
听到后面的哀嚎，段乐之回头看她弯着腰，一手拿着关东煮，一手捂着抬起的右腿，就快要站不稳时，她还是快步走过去扶着她的手肘。
“麻了。”祝长意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段乐之回避视线，看着她的右腿。
“我要是腿麻，一时半会好不了的，我可以搭着你的肩膀走吗？不然该迟到了。”
说着还时不时锤锤腿，呃呃啊啊的叫着。
段乐之在思考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腿麻经历，判断这话的真实性。
那人见她不吭声，就当是默认。
右手往她脖子后伸，搭在右肩。
“走吧走吧，要迟到了。”
记忆中搜寻不到，段乐之打算勉强信她一次。
“你吃关东煮吗，段乐之。”
“不吃。”
“好吧，可是它真的很香欸。”
“哦。”
待祝长意揽着她走到站牌下时，段乐之赶紧把那手丢开。
祝长意看着她的侧脸，凑过去对着她耳朵说“段乐之，你真好。”
段乐之没看她，但是耳朵悄悄染上了一点红。
“段乐之，你又害羞了。”贱兮兮的。
段乐之回头瞪她说“是只狗在我耳边说话我也会红。”
祝长意先是一愣，然后就抿着唇笑。
太可爱了。
7路车缓慢过来，段乐之上了车，特意挑了个单人座。
无视祝长意委屈又幽怨的眼神，埋头看今天要用的资料。
到达终点站，致远中学，段乐之快步下车。
后面的人健步如飞追着她。
“我错了，不该逗你的，段乐之。”
“你理理我。”
段乐之不理，到教学楼时电梯都没坐，硬是爬上去，听着后面人的哀嚎，心情甚好。
进了数竞班，耳根子终于清净来。
下课时，更是不可能去坐那个破电梯。
后面跟着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刚刚陈潮留的压轴题还没做完，她在思考第二种解法。
脑子里刚闪过一点思路，就被外界的声音打断。
于是下到第三层的时候，段乐之蹙着眉，回头看着祝长意扔下一句，“别说话。”
从教学楼到行政楼，段乐之已经将第二种解法想出来了，走到花坛，才发现后面的人跟着一路，真的一声不吭，走到公交站，还是没人说话，于是段乐之发现气氛安静得诡异。
回头看祝长意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两指磨着扣子。
段乐之咬了咬唇，食指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大拇指，半晌，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手臂。
祝长意抬起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满是委屈可怜。
“我刚刚在想题，”说完，别过头不看她。
那人瞬间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
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来回拽。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凶我的。”
“下次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我肯定很安静的。”
“刚刚还是有一点点点凶，我以为你嫌我烦，不和我做朋友了。”
“段乐之，我们上车吧。”
段乐之坐在老位置，祝长意跟着坐在旁边，汽车启动时，将一边耳机放进段乐之的耳廓，随着歌声，向前进。
到达双街站，段乐之对祝长意跟着自己走已经见怪不怪了。
到巷子口，祝长意依旧笑着对她说”段乐之，下周见。”
周二的时候段海回来过，段乐之在学校没和他碰上面，只有一点烟酒宣告着无声的硝烟。
段乐之看着烟灰缸里的五十块钱。拿起来，拍了拍，又放下，沉思许久，还是攥进手里。
周六，公交驶过长乐小区，段乐之从资料里抬起头看向窗外，公交站上三五人揣着手等车，车门开了又关，没有看到那抹聒噪的影子，不甘心地再往车窗外看一眼，只有空荡的公交站和簌簌掉落的雪花，旁边有人坐下，不是她，段乐之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在段乐之后座躲着做贼许久的祝长意看着她从双街站低着的头，到了长乐小区，抬了又抬，转了又转，最后埋下去。
口是心非的傲娇怪。
祝长意心情甚好，不枉她今天往双街站后面多走一站，香水都没喷，170的个子还要蜷着躲在座位后面，惹得旁边的人拿怪异的眼神看她。
等她鬼鬼祟祟地看着段乐之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一个迈步，一屁股坐下去。
那人浑然不觉。
段乐之微微抬头打算活动活动脖子，就见一只手握着拳伸过来，然后拳头打开，中指上挂着掉下一个小的圣诞树挂饰
段乐之看着那只手，手腕纤细，手背肌肤白而薄，可以看见隐藏其下淡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然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嗓音带着上扬的笑意说“圣诞快乐，段乐之。”
祝长意看着她转过来，眼睛捕捉到段乐之那一丝快要消散的欣喜。
“举累了，段乐之。”
祝长意看着那双眼里变成了犹豫，不由分说的将挂件挂在了她书包的拉链上。
“喜欢吗？”
祝长意看着原本别无一物现在有了唯一挂件的黑色书包，沉闷的黑有了一抹色彩。
“谢谢。”
祝长意听着她的回答，轻笑出声。
闷葫芦就是闷葫芦，有意思的闷葫芦。
随后也不打扰她看资料，低头看着手机。
时间很快过去，周日下午，回去的途中段乐之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的竞赛培训。
耳机里的歌依旧欢乐，节奏轻快，曲调悠扬。
耳机的主人闭着眼，轻轻地哼着歌。
段乐之看着她卷翘的睫毛落下的阴影，回头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到站，祝长意跟着她到小巷口。
“下次见，段乐之。”
好像她们一定会再见。
段乐之往巷子里走了两步，转身看她。
祝长意对着巷口，含笑看她，她穿着白色的大衣，扣子扣得严实，红色的围巾衬得她的笑愈发明媚耀眼，身后是盘旋飘落的雪花。
段乐之觉得此刻的场景像一幅画，又觉得冬天像春天。
“再见。”
段乐之轻轻地说了一声。
想，她们肯定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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