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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谢予鹤的声音不大,但他一开口,很轻易就镇住了他身边众人的交谈声,周围人倏然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顺着他的视线投向了于蓁蓁。

空气似乎一下凝结。

于蓁蓁装跟他不认识的打算落空,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谢予鹤。

他一身剪裁合体利落的白衬衫、黑西装裹着挺拔冷峻的身姿,分明与周围人的打扮相似,但气场突出、目光沉定,眼睛里噙着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从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人群焦点。

想到他位高权重的大集团高管的身份,于蓁蓁不解他多此一举在这个场合喊她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保持礼貌,模棱两可地答他:“嗯,有点事。”

她以为客气下就好,哪知她话落,谢予鹤就从几人包围之间动了起来,脚步平稳地径直走向她,同时问:“你在这工作?”

冷白的灯光照得他五官愈发立体深邃,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人忽视的侵略感气场,于蓁蓁被这种锋芒搞得有瞬间避无可避的心慌,脚步下意识往侧面挪了一些,点头嗯了声。

谢予鹤瞥见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脚尖往前,追上她刚才拉开的距离,扫了眼她走来的那个方向,又问:“公司做什么业务?”

他们刚搬进来时就跟隔壁这家公司打过招呼,公司做什么业务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余光里是一群乌泱泱的人,于蓁蓁转念想了下,保不准其中就有他们的潜在客户。

她没再敷衍,也没急着走,反倒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做机器人本体设计和智能制造解决方案的,予鹤哥哥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带产品介绍上门详细聊。”

产品介绍?不过是成立初期的皮包公司一个,商业计划书都只是个雏形,意味着他们根本还在找投资阶段,哪来的什么产品?

“予鹤哥哥”砸着耳,谢予鹤意味不明地笑一下,看于蓁蓁一身休闲得似大学生的打扮,但人倒是很会把握机会,一本正经地拿了个名片夹出来,先递给他一张名片,然后给在场的人挨个散了一圈。

花蝴蝶一样,很自然而然地进到她压根不认识的人群堆里,依旧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扬自信,谢予鹤垂目看她名片上的Title——

不小,壹星科技副总经理。

于蓁蓁很快散完了名片,回来看着谢予鹤微笑:“予鹤哥哥那你先忙。”

但谢予鹤跟没听懂她在道别一样,又问她:“你去哪?”

于蓁蓁一顿,敛笑回答他:“要采购些办公用品。”

“去哪采购?”

“附近商店。”

“一个人去?”

简直没完没了了,她身边就站着沈墨,于蓁蓁心里在翻白眼,面上倒是如常:“跟同事一起。”

谢予鹤移视线看她身边的人,跟她一样穿着休闲,学生模样,手里提着于蓁蓁的包,他视线在那个包上停了下。

被他打量,沈墨很开朗地冲着他笑:“你好。”

谢予鹤弯了下唇,没开口。

闲话说了一堆,见谢予鹤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于蓁蓁再一次给他说让他先忙,这一次谢予鹤终于听懂了她在道别:“下次见。”

于蓁蓁这瞬间竟觉得自己是个终于被家长答应出去玩的小孩,松口气说:“下次见,予鹤哥哥。”

亲昵的称呼像在昭示着跟他非同寻常的关系,这也正是于蓁蓁的目的,她和蔡思言初入社会,除了一腔热血根本没有什么资源可以用,说举步维艰也不为过,既然谢予鹤不避讳认识她,她狐假虎威一下也有利于加深别人对他们公司的印象。

她的目的似乎也达到了。

只不过大家印象深刻的不是公司名称,而是她被谢予鹤称作“妹妹”的称谓。

她和沈墨走后,晚些时候有人和谢予鹤闲谈时就状作随意地问她的身份,与谢予鹤同行的石柒也暗中拉长了耳朵,想听谢予鹤怎么解释这位“妹妹”的。

但他老板唇角挂着笑,以一贯商业谈判时游刃有余的姿态,真是半点有用信息都没给人:“熟人。”

同样的问题,初入职场的沈墨更是问得直接:“蓁蓁姐,刚才那个是谁?你家亲戚吗?那么多人都围着他,感觉身份很厉害。”

于蓁蓁没正面回答,只介绍了谢予鹤身份:“鸿裕集团高层。”

但沈墨没放过打探,又问了次是不是她亲戚,以前于蓁蓁能大大方方说谢予鹤是她哥,但时至今日,有跟他意乱情迷的经历在,她反倒很难界定两人之间算什么。

她内心琢磨着说:“老邻居。”

沈墨直直看了会儿她的眼睛。

被于蓁蓁发现了这抹异样的注视:“怎么了?”

沈墨摇摇头:“没什么蓁蓁姐。”

两人闲谈着走到停车场,于蓁蓁打开车锁,沈墨开门坐去了副驾。

他身高优越,一坐在座位里两只膝盖就牢牢抵在了前方收纳箱上,他也没委屈自己,摁着座椅侧方的控制开关,将座椅直接往后打到了底。

两人去的就近的超市采购,不止买了办公用品,还买了不少零食,买完出来路过一家奶茶店,沈墨问于蓁蓁要不要喝点奶茶。

牙有点隐隐作痛,于蓁蓁不想喝甜品,但想起欠沈墨的那顿奶茶,也就同意说:“这次我请你。”

扫码点了单,同时也给办公室余下三位每人都带了一杯,吃的用的东西加在一起并不少,返程时装了大半个后备箱。

沈墨很贴心地让于蓁蓁不要拿,他会负责搬运东西,但看他双手都提得满满当当,于蓁蓁摇头拒绝:“没事,也不算多重。”

力所能及的事她愿意自己做,不过她高估了自己,以前身边有于祈暄和于子澜当苦力,她很少这样提重物,从地下停车场回办公室短短一段路,掌心就已经被包装袋的提手勒得火辣辣的,但她坚持着,没吱声说什么。

出了社会搞创业,她心里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比之这点折腾,其实更令她焦虑的还是公司的融资,她刚才是很勇敢地给谢予鹤身边那群人都发了名片,但实际上,他们公司连产品研发的资金都没真正落实,产品根本没半点影子。

于蓁蓁心中暗想,得跟风投公司那边多保持联系,也免得临门一脚时事情黄掉。

事情黄没黄掉是后话,先一步击垮于蓁蓁的是牙疼。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遇到生理期,毕竟以前这个时候偶尔牙就会痛上一两天,这回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她受不了去了医院。

检查出来是一颗智齿长得挤到了一旁的牙齿,引起了牙龈发炎,医生建议先消炎后拔除,开了些甲硝唑,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但于蓁蓁记挂着两天后和风投那边的见面,有些细节需要和蔡思言再敲一下,便顶着浮肿的脸回到了上金中心,半道去了趟一楼的咖啡馆,给蔡希言和沈墨带咖啡。

而她竟在咖啡馆遇到谢予鹤。

跟上次有些不同,这回他身边没有一群簇拥者,他就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位置显眼,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而他的这种孑然一身的模样,让于蓁蓁有瞬间回想到了以前在他家那栋楼下见到他的模样,他总在夕阳斜落时静静地坐在花坛边。

目光交汇,谢予鹤视线直直打在她身上,于蓁蓁这回没装瞎,愣了下后朝他走了过去。

她在谢予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扫了眼他点的东西,牙疼不想开口,只是对他微笑了下,心中很疑惑:工作日上班时间,他怎么出现在这里?还一个人在这里闲闲地吃奶酪蛋糕。

谢予鹤看着她鼓起一边脸,目光久久落在蛋糕上,将没动过的蛋糕往她跟前推,开口问她:“你来吃东西?”

眼前就是她最爱的甜点之一,可此刻再美味的东西她也没胃口下咽,于蓁蓁摇头将谢予鹤的蛋糕推回去,拿手机扫了下二维码,边点单边说:“买咖啡。”

她一嘴含含糊糊,谢予鹤终于明白她不是在嘴里塞了糖:“牙痛?”

“嗯。”于蓁蓁咬着半边被医生处理过、但此刻依旧痛得麻木的牙,点完单问他:“你怎么在这?”

谢予鹤看了眼她脖子上的新项链,吊坠是个红色四叶草的造型,想到她以前在S大等人时总弯腰在草坪上找所谓的幸运草的场景,视线微移到她的眼睛里,回答她:“谈事。”

“跟成辉吗?”他们隔壁那家公司。

“嗯。”

“你们合作什么?”于蓁蓁对此好奇,那家做国外一家研磨设备的代理,据她所知,谢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可是跟这类机械没有搭配得上的。

谢予鹤视线落在她的眉眼上没多说:“还在谈。”

打探别人商业上的东西不算礼貌,于蓁蓁没再多问,拿手机正想看咖啡订单的进展,风投公司那边的基金经理龚泽林给她微信上发来个消息:“我这边临时接个任务,明天要出国一段时间,今晚能不能见个面?晚六点在廊桥吧,边吃边聊。”

于蓁蓁看得皱眉:龚泽林要将会面提前到今天,可她现在嘴都张不开,怎么去商谈?

她截图发给蔡思言,问蔡思言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蔡思言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姐夫刚打电话说我爸出车祸了,我这会儿就要回新都去医院,刚出公司。”

于蓁蓁听得心中发紧:“车祸严重吗?”

“还好,有几处骨折。”蔡思言带着歉意,“但我姐孕晚期随时要生,姐夫要值班,所以……”

蔡思言的母亲早逝,她父亲一手将两姊妹供养大,此刻正是需要蔡思言的时候,于蓁蓁果断打断她:“你先去忙家里,我一个人去,这边你就别操心了,有结果后我告诉你。”

蔡思言建议说:“你今天牙痛,要不让那边改天?”

于蓁蓁内心是不愿意去,但又不想错失良机:“算了,我还是今天去见他一下,免得后面夜长梦多。”

电话挂断,于蓁蓁给龚泽林回消息,又给现在唯一留守在办公室的沈墨发信息,让他先回学校。

沈墨发个大哭的表情包:“蓁蓁姐你不回办公室了吗?”

于蓁蓁:“不回了。”

沈墨又问:“你要去哪里?我能一起吗?”

于蓁蓁顿了下,想了想带着沈墨去也可以,便让他下楼来停车场找她,消息发完,她给谢予鹤说自己要先走。

谢予鹤盯着她:“你去哪?”

他面无表情时身上那种侵略感又起来了,于蓁蓁不安地皱了下眉头,不想多说:“回家休息。”

谢予鹤却直白戳穿了她的谎言:“撒谎做什么?你刚不是说要去见人免得夜长梦多?要去见谁?”

于蓁蓁不说话。

谢予鹤依旧拿视线锁着她:“是你公司的投资方?上次你做的BP给的对象?”

他视线锐利,像只徘徊在天上看透地上动物奔跑路径的鹰,于蓁蓁其实不喜跟他这样的眼神对视,但拉投资又不是丢脸事,她点头说是。

谢予鹤比她想象中更敏锐:“不是去对方公司,是跟人私下见面?”所以才问同伴能不能一起去,同伴那边家里有谁出车祸,她便决定自己去。

不等于蓁蓁回答,他又说:“私下与投资方男性员工相见有风险,你不知道吗?”

于蓁蓁被他问得懵了下:“什么风险?”法治社会,约的见面地点还是公共场合,还能有什么危险?

再有股要做成事的气性也局限于社会经验缺乏,两只眼都冒着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家里又将她保护得好,她对权色交易、对别人可能给她设的圈套一无所知,谢予鹤缓缓吐出一口气。

正要再开口,于蓁蓁想起龚泽林的话,朝他补充说:“他那边明天出差,说只有今天有时间,所以就约了廊桥……”

谢予鹤打断她:“他说出差你就信?”

不然呢?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两边能提前见面商量投资细节,本身也是她和蔡思言喜闻乐见的,于蓁蓁看着谢予鹤,觉得他好危言耸听。

她反问谢予鹤:“那以你的意思是,私下约,我得拒绝他不见面了?”

谢予鹤看着她眉梢微压:“别去。”

他本就浑身一股威压气场,于蓁蓁听着他这命令般的语气更觉得他莫名其妙,想到之前他当众问她不少问题,私人的公事的都有,好像她做什么都要经过他允许一样。

于蓁蓁蹙眉不解:“为什么不去?那可是我公司的投资方。”

谢予鹤看着她懵懂里带着抗拒他话语的眼神,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以他的社会经历对于蓁蓁语重心长说:“但凡真心要合作的,不会掐着这点时间去沟通。”

于蓁蓁的手机这时候叮了一声,于蓁蓁垂目看了眼,小程序在提醒她点的咖啡已经做好,接着沈墨也来了个信息,说他到停车场了,问她在哪。

两件事一打扰,谢予鹤的语重心长就在她耳朵里像轻轻刮过的一息风,没进到她耳朵里,更没进到她心里去,等谢予鹤的声音停止时,她提了包站起身,看着谢予鹤也算客气说:“我知道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俨然就是一副当他提醒是耳边风的架势,谢予鹤眼神和语气都严肃:“你知道什么了?刚我说了什么?”

于蓁蓁被他拆穿她的心不在焉搞得一噎,对上谢予鹤眼里那抹肆意的威严,她顿时像被谁无形中扇了一巴掌而恼怒。可以有不相关的人质疑她的能力、质疑她和蔡思言公司的未来,但不能是亲近的人,就如父母质疑时她心中失落一样,谢予鹤的怀疑也让她心里的不服气瞬间高涨。

于蓁蓁看着谢予鹤说:“别人出差不出差我根本不在乎,能见面就证明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好不容易拉个投资,难道人家说见面谈,我们反而拿乔不去吗?你又不在我的处境,却总让我不去,我不去,天上能白白给我掉馅饼吗?”

谢予鹤面无表情,视线直直落在于蓁蓁浮肿的脸上,这种逞能此刻在他眼里显得异常刺目:“你牙痛还不能推脱?”

分明她站着、他坐着,于蓁蓁反倒觉得她通身气势比谢予鹤短了一大截,她把这一截归咎于年龄差距,谢予鹤比她大,毕业得早,打拼事业得早,功成名就得早,他的强大让他有更多选择,但她没有。

于蓁蓁说:“吃过药了。”

谢予鹤反问她:“你就这一家投资方?”

能有这么一家已经属于极为幸运的事了,于蓁蓁不想回答谢予鹤的明知故问,她想不搭理他就这么离开,但忍忍没憋住,对他冷冷道:“别这样子对我指手画脚,你又不是我……”“谁”字被她临时咽了咽,她换成了“甲方”。

话说完,不再等谢予鹤继续给教训,她抬步就朝前台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谢予鹤盯着她的背影看,看她腰背挺得笔直,似绷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劲,走到前台对人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端起了其中一杯咖啡往门口走。

谢予鹤攥了下拳,在于蓁蓁背景消失在视野时刷地站起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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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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