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朱墙恨 > 第5章 棠影摇光嬉白日,松风诉语静更深

第5章 棠影摇光嬉白日,松风诉语静更深

盛夏的尾巴拖得绵长,太学殿外的海棠树结满了青涩的果子,藏在肥厚的叶片下。蝉鸣依旧,却已失了七月的嚣张,添了几分有气无力的嘶哑。文华殿的冰鉴每日都要换上三次,才能勉强压住那无孔不入的暑气。

俞木帆入宫伴读已近两月,最初的拘谨如同春日溪水上的薄冰,在日渐熟悉的氛围中悄然消融。尤其是在太子朱由邺面前,他偶尔甚至会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顽皮心性。

这日太傅讲授《诗经》,讲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朱由邺忽然侧过身,用书卷轻轻碰了碰木帆的手臂,压低声音笑道:"木帆,你看太傅念这诗的样子,像不像在念叨他家那位河东狮?"

俞木帆抬眼望去,只见须发皆白的老太傅正闭目摇头,抑扬顿挫,神情确实有几分滑稽。他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忙用袖子掩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轻轻耸动。

"殿下慎言,"他好不容易忍住笑,小声回道,"若被太傅听见,怕是要罚抄《礼记》了。"

朱由邺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他这般强忍笑意的模样甚是有趣,又凑近了些:"怕什么?有孤在,太傅还能真罚你不成?"他说话时气息拂过木帆耳畔,带着清甜的果香,是方才尝过的冰镇葡萄的味道。说着,竟真的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悄悄递到木帆案下,"尝尝,今早刚进贡的。"

这般亲近的姿态已成常态。太子时常将自己案上最精致的点心推至木帆面前,或是将自己刚得的上好徽墨分他一半。有时策论写得烦了,朱由邺甚至会趁太傅不注意,将写满字的纸条团成团,轻轻掷向木帆的案头。那纸团上有时画着个滑稽的鬼脸,有时只写着"闷煞人也"四个字。

俞木帆起初还惶恐,久而久之,也渐渐放开了。有一次,他竟大着胆子,在朱由邺掷来的纸团背面画了只打盹的猫儿,又悄悄丢了回去。太子展开一看,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温暖明媚。那一刻,俞木帆觉得,褪去储君威仪的朱由邺,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冠、渴望玩伴的少年郎。

然而,每当夕阳西斜,散学的钟声敲响,俞木帆的心绪便会悄然转向另一个方向。他会不自觉地放慢收拾书匣的动作,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今日学《流水》。"

几乎成了惯例,朱由恩总会在他收拾妥当,准备起身时,用最简洁的话语发出邀请。没有太子的亲昵随性,二皇子的话总是少的,目光却是沉的,像藏着千言万语的深潭。他通常只是淡淡地看俞木帆一眼,便率先起身朝殿外走去,玄色的衣袂在晚风中轻轻拂动,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清月殿的下午和夜晚,是与太学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玩笑,没有嬉闹,只有琴音与寂静。朱由恩教琴时极为严格,一个指法不到位,便会要求反复练习,直到完美为止。他的指导精准而克制,很少有多余的言语。

"腕再沉三分。"

"气息与指法同出。"

"此处当如珠落玉盘,清脆利落,不可拖泥带水。"

他的声音总是平静无波,指导却一针见血。俞木帆有时练得指尖发红,微微刺痛,却从不叫苦。因为他发现,当自己终于弹准一个复杂的段落时,朱由恩那常年冰封的唇角,会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那几乎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却比太子殿下朗声的大笑,更让俞木帆心头悸动。而且,每当这时,朱由恩总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不知何时备好的润喉茶,或是示意侍立一旁的小内侍换上一盏更明亮的灯烛。

这日晚膳后,俞木帆正在练习一曲新学的《高山》。或许是白日里与太子玩闹得有些乏了,心神不宁,接连几处都弹错了音。

"停下。"

朱由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到琴案边,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即指导,只是静静地看着俞木帆,目光深邃:"你心不在此。"

俞木帆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喑哑的噪音:"请殿下恕罪,学生......"

"是因为皇兄吗?"朱由恩忽然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双黑眸却锐利得像要看进人的心里去,"东宫今日似乎格外热闹。"太子今日在东宫设宴,不过俞木帆推辞了并未出席 ,朱由恩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

俞木帆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捉住。太子的确邀他晚膳后去东宫赏玩新得的舶来珍奇,但他以练琴为由推拒了。

朱由恩却没有追问,只是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皇兄天性明朗,如旭日当空,自然引人趋附。东宫永远宾朋满座,笑语喧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这清月殿,终究是太冷清了,留不住人。"

这话里带着的落寞,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俞木帆一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殿下,学生喜欢来这里学琴!并非......并非因为别处去不得!"

话说出口,他才觉莽撞,脸颊微微发热,心跳也快了几分。

朱由恩回过头,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殿内烛火摇曳,在他眼中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晕。那目光似乎带着审视,又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期待。

"是吗?"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语调微微上扬,似乎想确认什么。然后,他伸出手,却不是纠正指法,而是极轻地、几乎只是用指尖拂过俞木帆因长时间练琴而微微泛红的指尖。

那触碰一瞬即逝,冰凉依旧,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俞木帆的心跳漏了一拍。

"《高山》之曲,重在气势,亦重在心境。"朱由恩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但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却泄露了某种情绪,"你心中既有杂念,今日便不练了。随我来。"

他引着俞木帆走出琴室,来到殿外的小庭院。今夜无月,唯有繁星满天,洒下清冷的光辉。庭院中的翠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更显幽静。空气中弥漫着夏夜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殿内的檀香截然不同。

"闭上眼睛,"朱由恩站在他身侧,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听。"

俞木帆依言闭目。起初只听见风声、竹声。渐渐地,他听到了更细微的声音——夏虫在草丛深处的鸣叫,露珠从叶尖滑落的轻响,甚至能听到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声,以及身侧之人清浅平缓的呼吸声。

"琴音不过是模仿天籁。"朱由恩的声音很近,低沉而舒缓,"你若能听懂这夜色之声,便能弹出真正的《高山流水》。心要静,像这潭水;意要远,像那片星空。"

那一刻,俞木帆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点朱由恩冰冷外表下隐藏的东西。那是一种对自然、对音律、对某种超越尘世喧嚣的宁静的深切向往与理解。这种理解,与太子所给予的热闹与亲近截然不同,它需要更深的静心去体会。

"殿下,"他忍不住轻声问,依旧闭着眼,"您是不是......很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只有在这样的夜里,才觉得......自在?"

朱由恩沉默了片刻。星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晚风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墨发,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不必是谁的儿子,谁的臣弟。"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俞木帆的心上。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二皇子总是独来独往,为何他的琴音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寂。在这深宫之中,太子可以如旭日般耀眼夺目,享受众星捧月;而二皇子,却因身世之故,只能在自己的清冷殿宇中,守着这片星光,寻求片刻的心灵自由与喘息。这份认知,让他对朱由恩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与理解。

自那夜之后,俞木帆去清月殿练琴更加勤勉。他不再仅仅将学琴视为一种技艺的修习,而是当作一种心灵的交流与陪伴。他依然会与太子朱由邺说笑玩闹,享受那份明朗的、被瞩目的亲近,但内心深处,却为朱由恩保留了一片独特的、安静的、无需多言便能彼此理解的天地。

有时练琴间隙,朱由恩会破例与他聊些闲话,或是某本古籍的见解,或是对某个朝政事件的看法(虽不深入,却总有其独到角度)。俞木帆发现,二皇子学识之渊博、见解之深刻,远在常人之上,只是从不轻易显露。而朱由恩看他的眼神,也日渐不同。那目光中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与疏离,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温和、信任,甚至......是依赖?仿佛俞木帆的出现,为他清冷孤寂的世界,投入了一缕温暖的、实实在在的阳光。

这一日傍晚,俞木帆一曲《鹤鸣九皋》终了,余音绕梁。他自觉颇有进益,心情愉悦,正要像往常一样告辞,朱由恩却叫住了他。

"这个,"他递过一个巴掌大的锦囊,面料是普通的青色绸缎,并无纹饰,针脚却十分细密,"里面是些安神的香料,我按古方配的,有柏子仁、合欢皮。夜里置于枕边,有助眠之效。我看你近日眼下常有青影,可是夜里睡得不安?"

俞木帆接过锦囊,闻到一股清浅的、与朱由恩身上相似的药香,其中又混合了淡淡的草木气息。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关怀如此细致入微,远超寻常。他郑重行礼:"多谢殿下关怀。学生......感激不尽。"

朱由恩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像是想说什么,终是只淡淡道:"路上小心。"便转身回了内殿,玄色衣袖拂过门槛,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俞木帆握着那个尚带余温的锦囊,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太子殿下今日兴致勃勃塞给他的那颗光华璀璨的东海明珠,说是镶在冠上定然好看;又摩挲着手中这个质朴无华却心意沉沉的锦囊,清香暗涌。

一颗是耀眼夺目、价值连城的珍宝,一个是不动声色、体贴入微的关怀。

少年站在初夏的晚风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温柔地牵引着。一份是阳光下的温暖与荣耀,一份是夜色中的理解与宁静。而前方宫道幽深,暮色四起,未来的路,似乎也在这朦胧的夕照与掌心的微暖中,变得既令人期待,又充满了未知的迷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当我在地铁上误连别人的手机蓝牙后

道姑小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