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恬指尖抠着人偶服圆滚滚的肚子，不敢和祁骞腾对视。
这一刻，两人之间仿佛割开了一道银河那般得遥远。
她说：“对不起。”
祁骞腾垂下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他再冒犯，在这个地方也做不出太过火的事情。
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让他选择，还没有人像方恬这样甩脸色，让他难堪。
自尊心作祟，祁骞腾直接离开了。
一门之隔，祁骞腾透过对面的透明玻璃窗，看到了自己挫败的模样。
从兜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他道：“西青坊的那间房子，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重新换上新锁，要指纹密码锁。”
“小骞总，您不是吩咐说那是方小姐平时住的地方，让我们不要打搅吗？”
祁骞腾怒道：“让你去做你就做，废话这么多。”
对面的人不敢不听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努力恭维道：“难怪您要将那间旧屋换锁。方小姐得到祁总支持，生活有了大改善，不用再挤在那种旮旯角落，想必也有小骞总您的相助，真是让人艳羡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什么帮助？什么改善？跟从衍哥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四问。
对面的人瞬间哑火，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却被祁骞腾抓住不放，必须向他解释清楚。
“是最近的新闻，关于祁总设立的‘启月计划’，首位受助人是方小姐。我以为您知道……”
祁骞腾挂断电话，上了车。
越想越觉得憋闷，他点开手机去看，头版头条挂着一个访谈视频，算是把整件事摸了个透彻。
原来是上了更大的船，所以把他甩了？
祁骞腾将车内音乐调到最大，跑车轰鸣穿过空旷的道路，发泄着怒火。
最后甩尾随意停在了某片不知名角落。
人烟荒芜，他看着像人那么高的杂草，随着劲风摆动，生生不息毅力顽强，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算了，房子里的东西不要动，门锁换掉。”
他没权利和能力置喙从衍哥的决定，但是方恬，总不能家也不回吧。
“是是，我们立刻派人去。”
祁骞腾道：“三天后。”
他只给方恬三天时间向他低头认错。
**
温梨收到了方恬的电话。
方恬已经和祁骞腾提出分手，只是对方没有明确回复，网上更没有公开这一信息。
“他不肯分手吗？”温梨面前坐着祁从衍，他今日穿着略显休闲，在认真处理一碟坚果。
方恬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不确定他到底同意了没有……”
回想起那天剑拔弩张的情形，以及那清脆响亮的耳光，方恬仍然心有余悸。
她现在已经重新入住海大宿舍。
本以为退学前的生活再也无法触摸，谁能想到那天结束了兼职工作回到家后，竟直接就被找上门签署合同。
还被拉去影棚拍摄了一组形象照片。
一切进展快得不可思议。
她整个人都是晕乎的状态。
“温梨，我现在读书合适吗？其实我早就忘光了……”方恬坐在宿舍书桌前，一盏台灯下，是翻开的专业知识课本。
放弃、坚持，这两股念头不断地纠缠拉扯。
温梨手边的坚果仁像叠小山一般摞起来，她向对面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出去，回道：“只有更好更专业的知识才能帮助你以后找到合适的工作，一直做临时工怎么行？”
“但是你给我的那份工作，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满足你又怎么会不停的继续兼职填补。”温梨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方恬沉默。
填补是为了还各种债务。
说起来爸爸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有时候为了躲债，他也不会这么久没回来，没有一个电话。
方恬游神般又和温梨闲谈了几句，将手机关机放进抽屉。
晟渊集团审核的受助人均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继续完成学业；或是从未识字，有的甚至没有基础的社会适应能力。
而它负责为他们重启学业，如若没有资质，则会被安排学习技术类知识，指导新的方向。
方恬合上书本，告诉自己就给自己这一段时间试试。
就这一次机会。
“方恬，你是因为什么来的这里？”舍友小玫盖上被子，好奇地往方恬那边看去。
方恬张了张嘴巴，支吾着没说话。
“哎，真羡慕你，能和小骞总那样的人谈恋爱，又可以得到晟渊的资助。”小玫闭上眼念叨着：“我就没那么幸运了。爸妈觉得我到了年龄，该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供吃供喝供读书了。”
“差点要拿我换彩礼，幸好我逃出来了，拿着录取通知书被吕小姐资助推荐。不然我还不知道那么多新鲜事。”小玫满足的声音渐弱，是快要进入睡眠的状态。
被窝是香暖蓬松的，她梦到了明天的早饭午饭和晚饭，每一顿都吃得很饱。
“吕小姐？”
“就是吕韵诗啊。”小玫回答完这句话，就彻底睡着了。
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别提多香了。
温梨回到位置上的时候，祁从衍正拿着一方湿纸巾，一根根细致的将修长手指擦拭干净。
“找我什么事？”温梨坐回位置上，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祁从衍就将剥好的坚果递给她。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间不算早了，温梨再度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不吃怎么谈。”祁从衍的手中捏着一颗坚果仁，向她递过来。
距离不远不近，高度刚好在温梨的嘴唇位置。
温梨没有凑上前，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东西，纳入嘴中。
相对扎实的口感既不会勾起不必要的食欲，又能补充晚间能量，温梨在他的投喂下多吃了几颗，每次想从桌上直接拿，都没成功。
祁从衍道：“最后一颗，吃多了不消化。”
温梨吃完，手边多了一张湿巾。
祁从衍将带来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推过去。
这是关于‘启月计划’另外增添的一些新细则，均是根据温梨后来又提供的想法进行调整的。
“这个明天给我就好了。”温梨擦好手，不解地接了过来，打开文件简略扫视一遍无误后说道。
他回：“怕你等不及。”
他们二人正坐在客厅内，温家多栋别墅根据主人的日常活动进行了细致的划分，温父温母住在相近不远的另一侧方向，不会互相打扰。
温梨将纸张重新整理回去，说道：“倒也不会等不及，不过正好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祁从衍欣赏着面前女人的样子。
顺直的长发被一个夹子松松固定在脑后，足够自然随性，她的眼睛颜色浅，看他时专注中带着光彩。
今天的她同样令人心动。
“方恬和祁骞腾提了分手。”温梨说道。
祁从衍两手交叉，下颌侧面线条干净锋利，他平淡道：“嗯，知道了。”
温梨疑惑：“你希望祁骞腾和方恬分开，现在得偿所愿不开心吗？”
她很开心，因为系统播报进度达到了70%，这过半的进度条意味着成功近在咫尺。
也预示着她和祁从衍的交易即将结束。
客厅光线充足，祁从衍这次不像上一回那样被冷拒门外，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多钟。
内心深处的隐秘，在即将和盘托出时，竟让他觉得血脉偾张。
他道：“没必要每次都聊他们，我们有自己的话题。”
温梨问，“什么话题？”
祁从衍站起身，两人天然的身高差距与一站一坐的影响，温梨不由自主抬起头往他脸上看去。
他的目光一如往常的沉着，道：“比如这个。”
随着祁从衍将手机点亮，温梨看到了他的桌面屏保——他和她的合照。
视线跟随，进入菜单点开聊天，也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亲昵的姿势与表情，完全不是当天的实际情况。
温梨的脖子像机械零件一般，久久没有转动。即使她仰着头，脖子已经感受到了一点酸楚，也依然没有改变动作。
聪明如她，能瞬间顿悟祁从衍这么做的目的，他接近自己不是为了祁骞腾的婚事，从始至终。
可他之前明明……
真相令她觉得荒谬。
“你——你没删照片。”
随着祁从衍绕过那几步距离，他的身型与五官一点点如慢放的动画般，一帧一帧靠近。
“温梨。”祁从衍低声唤她，分明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语调，直到这次温梨前所未有的觉得汗毛竖立。
缱绻低沉的声音在耳畔：
“我怎么舍得删掉，又怎么舍得让别人看见？”
那是他特地备份收藏的留念。
温梨连这里是自己家都忘却了，快速站起身就打算回楼上，避开他的眼，边走边说：“没空和你聊了，请便。”
祁从衍根本没给她逃避与思考的时间，单手便握住她的手腕，轻松钳制进怀里。
温梨低头就能看到横贯在腹部的手臂，即使他的装束没有任何一处暴露，她仍能感知到手臂肌肉的力量。
这是一副常年自律健身锻炼造就的身体。
脖颈间是炽热浓烈的呼吸，温梨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掰，“松手。”
身后的人埋在她松松的一团乌发里，不听话垂下的发丝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手臂上暧昧的力道没有松懈反而愈来愈紧。
“在和我玩游戏吗？”祁从衍道嗓音带着一丝喑哑。
温梨回道：“什么游戏？你把话说清楚。”
猫和老鼠的游戏。
“温梨，你听懂了。躲什么？”
这次的话含糊在耳尖，她缩着肩膀一躲再躲，终究抵不过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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