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本是由静谧与深蓝组成,如今也被替换成血红色。莱特似有所感应,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
他匆忙离开房间,向外奔走。红光所及之处,人们在睡梦中死去,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屠杀,等到有人察觉的时候,镇子上大半的人已经消失在红光之中。
妻子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孩子,哭喊声打破了这个原本宁静的夜晚,他们疯狂地四散逃跑。默让镇上配备有骑士队,由托尔雷斯作为他们的负责人,但是在这个危险的时刻,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莱特神父,加加里和斯罗格都不在教会学校里面。”安蕾娜找到教会里的莱特,“这是阿托门的血雾,莱特神父,我们该怎么做?”
安蕾娜在自责,她的声音正在颤抖,从出生就在默让镇生活的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一幕,只在教会中学习到的理论知识,在真正面对实战时派不上一点用处。
莱特走上前,将已经收集好的装着圣水的玻璃瓶递给她:“冷静,安蕾娜,不管是谁,在第一次面对自己所不能对待的事情时,都需要勇气。现在请你和镇长他们一起将幸存的人们带到教会中去,好吗?”
莱特的话语让安蕾娜的情绪平复下来,接过装着圣水的玻璃瓶争分夺秒地准备离开教堂。
“神父,那斯罗格他们……”
“交给我吧,我会将他们安全带回教会的。”
不过,要想知道斯罗格和加加里所处的地方,以及这场红光血雾突袭的原因,还得先找到托尔雷斯,再下定论。
这么想着,莱特望向了红光最浓稠之地,握紧了手中的项链——那银白色的坠子上刻着“莱特·阿尔伯格”。
*
斯罗格睁开为躲避红光的双眼,所望之处是由红沙汇聚的荒漠,身体突如其来的酸软疲惫连带着意识也模糊起来,但他还是死死地抓紧加加里的衣袖,免得他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其他生物存在,他们似乎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就是被红光吞噬后的场景吗?那么那个诡异的术式,比起传统意义上的献祭邪术,它更像是一个传送阵。
“加加里,你知道现在这是在哪里吗?你这是被附身了,加加里。”斯罗格见加加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区域后再无动作,于是他毫无顾忌的撑开加加里的眼皮,观察起了他那双暗红色的瞳孔。
一如既往,他那双眼睛就算变成红的也透露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含情脉脉,斯罗格却没有多想,仅仅是看。在那暗红色的瞳孔中,似乎覆盖有一层薄膜,和在之前世界中的隐形眼镜一样。
斯罗格直接上手,想要把这层薄膜去除。就在他动手的下一秒,右手手背上出现了约五厘米长的裂口,不断地往外渗出血液。视觉往往比痛觉更先察觉到这一事实,他停止了动作,迅速用左手摁紧伤口,避免血液流失的速度过快导致伤口无法重新凝结。
“如果他是你的朋友,我劝你最好不要他眼睛上的薄膜揭下,如果他是你的仇人,那么请原谅我无礼的行为。”
原本只有他和加加里的荒漠上出现了第三种声音,而这声音近的就像是从他的脑子里发出来的,这加剧了斯罗格身体的损耗,双腿发软,径直倒在了地上。
疲惫和困倦在诱惑着他的大脑,斯罗格依靠着手背上缓慢感受到的疼痛,努力的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在暗红色的土地上,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皮鞋站立在自己正对着的方向。
“是精灵啊,怎么才这么一点魔力?”那穿着黑皮鞋的声音缓步绕着斯罗格打着转,“噢,我明白了,你是人类吧?真罕见,这是个没有魔力的人类。”
他在说自己吗?而且用词似乎和亚特兰有所不同,将“自然之力”说成了“魔力”,虽然这可能更符合自己对于西幻魔法世界的印象。
魔力……只有邻国阿托门、极北国家布鲁斯和魔法国家费里将这种超自然力量称作“魔力”,今早才和莱特神父请教过关于阿托门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斯罗格自恢复自己身体主管权来,第一次感到恐慌,毕竟这可是来自那个魔物横行、穷凶极恶之国的人,大概率还是个魔物,想必也不会善良到就此放过他们,平安送他们回教会的地步。
“这位……没有魔力的人类,你怎么不说话?如果可以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总不能一直用代称叫你,实在是称不上教养。”魔物停下打转的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发出感慨,“我明白了,你没有办法在体内再生魔力,所以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了对吧?”
魔物蹲下了身子,斯罗格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如果撇开他头上的尖耳和近乎血红的野兽虹膜,那是和人类相差无几的生物。
他是狼人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斯罗格紧紧的盯着那双眼睛,模糊中,那血红的眼瞳内是横条状的瞳孔。
这不是阿托门的兽人,他是恶魔。
接着,斯罗格突然有种干呕的冲动,碍于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他连这样的冲动也无法实践了。
魔物观察着斯罗格的反应,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好奇,作为交换,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遇到的人类当中,他们所有人看到我的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惊恐,随之就会逐渐变得愉悦……你看上去好像十分不舒服,是因为没有魔力的缘故吗?那么你需要魔力吗,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报酬,只要……”
再坚强的意志也抵不过真实且持续的伤害,斯罗格已经听不见魔物说了什么,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缓慢的跳动,被束缚的窒息感让他无法很好的呼吸。他的视线由模糊变成黑暗,四肢逐渐冰冷发麻,只差失去意识彻底昏迷过去。
下一刻,一股力量从他的头顶往下冲刷着,如困在沙漠中三天没有喝水的旅人找到了绿洲,窒息感虽然减弱,但疲惫与困倦依旧存在。
不过好歹是有力气站起来了,斯罗格默默地深呼吸着。而加加里仍然像木偶一样,呆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样,现在有回答的余力了吧。”魔物微笑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了。”
怎么突然就契约了?
斯罗格疑惑,不过这等异样,很难不被莱特神父他们注意到,最安全的办法还是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在原地等待救援,毕竟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魔物一个巴掌就能把他呼死了,更别提自己身边还站着个加加里。
“我得知道这个契约的全部内容,而且将自己的名字交给一个恶魔,对人类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斯罗格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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