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别墅精致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穿着蕾丝镶边的白色小洋裙，鬈曲的头发像洋娃娃般精致，此刻却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她攥着母亲的裙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小点。
“呜……妈妈……小鸟，我的小鸟……它飞走了……”她哭得抽噎，上气不接下气，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全世界的委屈和不解，“我……我看它在笼子里不停地扑腾，翅膀撞在栏杆上……我觉得它肯定很难受，很可怜……我就、我就把那个小钩子打开了……我想让它出来高兴一下，就一下下……”
母亲缓缓蹲下身，与女儿平视。她用一方柔软的真丝手帕，极轻极柔地擦拭着女儿梨花带雨的小脸，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乖，不哭了，哭坏了眼睛就不漂亮了。慢慢告诉妈妈，后来呢？它怎么了？”
“然后……然后它一下子就钻出来了！它跳到窗台上，然后……就飞走了！头也不回地就飞走了！”小女孩越说越伤心，猛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充满了被彻底背叛的哭腔，“为什么？妈妈？为什么？我对它那么好！我把我最喜欢的都省给它吃，每天都要给它换最干净最清甜的水，我还把我最喜欢的秘密都讲给它听……它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非要离开我？”
母亲温柔地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了然的的光芒，她的声音依旧柔和：
“我的小傻瓜，心疼小鸟是好的，说明我们乖乖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先肯定，然后话锋微妙一转，“但是呢，你要明白，爱它，和怎么爱它，是两回事。”
她轻轻托起女儿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看，你觉得打开笼子是为它好，是给它自由和快乐。可你想过没有，它从小就在笼子里长大，它早就习惯了这里温暖安全的环境，习惯了有你精心照顾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刮风下雨，有凶恶的野猫，有找不到食物的冬天……它根本活不下去的。”
“你给它你认为最好的‘自由’，反而可能是害了它，让它去送死。”母亲的声音循循善诱，像在讲述一个残酷却真实的童话，“它不懂这些，它只觉得眼前没了束缚，就傻乎乎地飞走了，根本想不到后果。这叫愚蠢，也叫……不识好歹。”
小女孩的抽泣声渐渐小了，睁着泪眼茫然地看着母亲。
母亲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笑容完美无瑕，却透着一股寒意：“所以啊，宝贝，爱不是一味地纵容和给予。真正的爱，是拥有，是保护，也是……管教。”
“你要让它习惯你的存在，依赖你的好，让它清清楚楚地知道——离了你，它根本不行。它的世界就是你，这个笼子就是它最安全、最幸福的归宿。只有这样，它才会永远乖乖地待在你身边，对你唱最好听的歌。”
“这东西啊，光靠好心是不够的，得慢慢‘驯’。”母亲最后下了结论，“要驯得它心里明白，谁才是它的天，它的地，它的一切。懂了么？”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眶还红着，但里面的委屈已经被一种模糊的、新的认知所取代。
从那以后，女孩那间充满童话色彩的卧室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需要她亲手去打开笼门，她去“给予自由”的鸟。父亲和哥哥们送来的，永远是那些已经被驯养得极其妥帖温顺、只会在鸟架上婉转啼鸣、视笼子为唯一世界的金丝雀。
它们很美，歌声也很动听，永远不会试图飞走。
………
苏令仪从柔软的枕中惊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个早已模糊的童年梦境，不知为何在今夜变得异常清晰。
她转过头，看向床头柜上那个镶着碎钻的相框——里面是她和林锦和的合照。照片上的林锦和笑得温婉动人，眼神明亮地注视着她，仿佛她是她的全世界。那是苏令仪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完美定格了她最珍贵的“收藏品”最熠熠生辉的模样。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完美”似乎出现了裂痕。
虽然林锦和还是会在她哭泣时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中，用最柔软的声音安慰她；虽然林锦和依旧会对她微笑，陪她逛街，吃她喜欢的甜品；虽然表面上一切都没有变……
但苏令仪就是敏锐地感觉到，不一样了。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距离感，像一层透明的玻璃，隔在了她和林锦和之间。
那个林锦和彻夜未归、手机关机的夜晚，苏令仪几乎一夜未眠。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遍遍拨打着那个无人接听的号码，漂亮的嘴唇被咬得几乎出血。
左相雨。
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含着一块冰，冷得她心脏发颤。
一定是她。自从那个冷冰冰的、目中无人的左相雨出现后，一切就开始不对劲了。林锦和的目光开始飘忽，心思开始难以捉摸。她像一只被无形手指撩拨的风筝，线还攥在苏令仪手里，却分明想要飞往另一个方向。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苏令仪恐慌，继而涌起一股被侵犯领地的、尖锐的愤怒。
林锦和是她的。是她苏令仪发现了这块蒙尘的珍宝，是她将林锦和从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里带出来，引入最光鲜的核心圈子。她给了林锦和友谊、关注、她所需要的一切！林锦和怎么敢？怎么敢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越是想把林锦和抓得更紧，对方似乎就逃得越快，那种温柔的疏离感就越是明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令仪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洒在她天真无邪的侧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翻涌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阴暗。
她需要做点什么。
就像小时候那只飞走的鸟一样，既然温和的“给予自由”换来的只是背叛。
母亲说的是对的。
有些东西，是需要被温柔而坚定地……驯服的。
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哪里才是她唯一的笼子。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纯净的眼眸深处，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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