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平有心事。
木子成和宋然都看出来,问他他却不说。
宋然说:“三弟就是话少,出了社会,这种性格要吃亏。”
木子成说:“三弟不是话少,只是闷骚。”木子成看陈楚平一眼,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意思是无论他遇到了什么难题,有兄弟在呢,别担心。
宋然家境比他们都要好,经常请他们吃饭,刚好晚上有一家新开的小龙坎火锅店做活动,全场半价,酒水全免。宋然说他请客,让兄弟们敞开吃。木子成开心地把宋然举高高,说从此二弟就是他大哥。
陈楚平说他胃不舒服,吃不了辣,就不去了。宋然和木子成说回来给他带宵夜,让他好好休息。
寝室里空荡荡,就剩下他一个人。其实他是故意留下来,他在等言子夜。
言子夜这两天选上了院学生会主席,天天早出晚归,总是不见踪影。因此他特意在寝室里守株待兔。
他想说清楚,他接受不了这种事,他后悔了。
他发了短信给言子夜:「我在寝室等你,我想和你谈谈。」
言子夜虽然言语轻浮,但他举止仍带着出身良好家庭所带来的礼貌和教养,直到那天为止,他都未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在行动上对他有半分亵渎和冒犯。
直到那天。
他原本怀着侥幸心理。
毕竟言子夜只说好奇,并没说一定喜欢男的,说不定他后面放弃了呢。
现在看来,想要言子夜放弃那种心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即使最后他当上校草,聂思妤也不一定喜欢他,他却要实打实地出卖自己的自尊。如果聂思妤知道他为了和她在一起,自愿被一个男人亲摸猥亵,聂思妤会怎么看待他?况且言子夜未必会止步于亲摸的程度。
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他之前真是昏了头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陈楚平想,可能他和聂思妤根本没什么缘分,不属于他的东西就别有非分之想,省得期待落空心里更难受。
他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本《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Order》,一开学他就去图书馆借了这本书,已经看到一半,可见聂介臣对他的影响之大。
他还想着看完这本书,就找机会跟聂介臣谈谈他的读后感,哪怕是不成熟的,稚嫩可笑的,或者根本就是错漏百出的想法,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表达的自信。聂介臣会鼓励他说完,他不是那种会奚落嘲讽年轻人的人。
他穿着寒酸土气窝在火车的狭窄座椅里,聂介臣难道不是一眼就相中了他,还把他的女儿介绍给他吗?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知遇之恩吗?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正发呆,门口传来了开门声,陈楚平回过神来,站起身去开门,那门锁老旧失修,钥匙经常打不开。
“你回来了。”他对着言子夜干巴巴道。
“嗯。”
言子夜脱下外套搭在床沿,坐在他的书桌前,他的脸带着疲倦,并未多话。
看来当学生会主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本来就身兼班长一职,事已经够多了。陈楚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学生活动这么热衷。
像言子夜这样天生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还需要如此拼命吗?
言子夜喝了口水,脸色稍缓,转头问他:“你说你要跟我谈谈,你想说什么?”
陈楚平把椅子往外挪,身体面向他坐着。他想先从一个温和的话题入手。
“你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你。”
“是嘛。”言子夜也调整了椅子面向他,椅背抵向桌子,“我还以为你这两天在躲我呢,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陈楚平一时噎住,这话也没说错,他确实在着躲言子夜,只是没想到言子夜这么忙,根本不需要他躲。可尽管言子夜很忙,却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在躲他的事实。
“我怎么会躲你呢?是你太忙了。”
这话虚伪,可他不得不这样说。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昨晚去哪里了?”
“通宵了。”言子夜揉了揉太阳穴,“学生那边的急事,刚上任就得收拾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一堆破事等着我,恐怕我这两天没时间去给你伴奏了。”
“没事的,没关系的。”陈楚平心中一喜,他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言子夜自己把话柄递上来了。
“其实我想说,要不就……算了吧。”
“嗯?什么算了?”言子夜睁开眼睛望着他。
“就……”陈楚平声如蚊蚋,“那个校草的事,算了吧。”
话一出口,心中一块打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尽管有忘恩负义的嫌疑,但他却觉得轻松极了。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现在就是考虑怎么善后的问题。无论言子夜提出什么弥补措施,他都接受。
他等了半天,却不见言子夜的反应。
抬头一看,言子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以为言子夜会生气,会愤怒,甚至会出手打他。结果他很平静。
平静得陈楚平心里都有些发毛。
“你想要停止校草打造计划?”言子夜一字一句地问。
陈楚平点头。事实上,亲耳听到「校草打造计划」这几个字,他都觉得尴尬,甚至想脚趾扣地。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计划是多么异想天开,不知道之前在燃些什么。
“为什么?”
“你觉得实现不了?”
“你怀疑我的能力?”
“你不相信我?”
言子夜接连抛出几个疑问句,把陈楚平砸得晕头转向,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言子夜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着他。
真冷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面若寒霜吗?
果然,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平静也只是火山爆发前的假象。言子夜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平息的。
陈楚平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为你的事,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结果你现在来跟我说算了,这事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陈楚平连忙道:“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你给我买的衣服,我都熨好挂在衣柜里,一次也没穿过,可以拿去退。”
言子夜凉凉看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言子夜拿出那份计划书,为这件事前前后后花的每一笔钱,他都轻轻楚楚记在预算表的后面。他翻到支出那一页。
“扣除服装的费用不算,造型师加摄影师加网络水军,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费用,总共是37846块钱。”
陈楚平猛地抬起头:“这么多!”
“这还不算我欠的人情。”言子夜凉凉道,“为你上下打点学生会,托关系,也花了不少精力,欠不少人情。账都记着呢,你自己看。”
陈楚平接过那份计划书,上面清晰记录着每一笔开销,甚至旁边还贴着发票。
耳边犹回荡着言子夜说过的话:“这些钱就当是我的投资,不要你还。”
这哪是不要他还,或许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天。
陈楚平艰涩开口:“我会还的。”
言子夜冷冷道:“钱和衣服可以还,欠的人情怎么还?”
陈楚平垂下头,“那你说怎么办?”他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腿,手心都出汗了。
人情看似免费,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对陈楚平这样一个穷学生来说,他连钱都还不起,更别说人情债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妄想攀上枝头摘月亮,结果月亮没摘到,还跌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他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随时喊停,直到言子夜撕破那层虚假的温情,他才知道,自己手里根本没有任何筹码。
从头到尾,言子夜掌控着一切,其与年龄不符的心机初露端倪,其城府之深令陈楚平感到害怕。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害怕,言子夜缓和了语气,“你看你,非要闹到这一步,多伤感情啊。我们在琴房练歌的时候,合作得不是很好吗?”
言子夜露出他一惯无害的笑容来,亲热地来拉陈楚平的手,“瞧你吓的,手心都出汗了。”
陈楚平被他变脸的速度震惊到了,手都忘了挣脱,言子夜捏了捏他的掌心。
“我说了不要你还,还是算数的,我们继续合作吧,你唱歌这么好听,肯定能在迎新晚会上大放异彩,到时候你当了校草,聂思妤肯定会注意到你。”
“可是,”陈楚平嗫嚅道:“我没办法。”
“什么?”
“这个,”陈楚平看向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缓慢地抽回来,“我接受不了。”
言子夜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样啊,”他笑容未变,“都怪我太着急,吓到你了,你接受不了也正常,我理解。”
“这样吧,我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允许,都不再对你动手动脚,怎么样?”
恩威并施,软硬兼备。陈楚平不禁有些疑惑了,言子夜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为了接近他?他图什么吗?
仿佛读懂了他的疑惑,言子夜叹了口气,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其实,我也很苦恼,我有肌肤饥渴症,时刻想跟别人亲密接触,但是别人我瞧不上,我只喜欢你。”
“为什么是我?”
“好问题。”言子夜微微蹙眉,“这个问题把我也难倒了,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陈楚平摇头,“你说过,你不喜欢男的。”
“对,我是这么说过。”言子夜在心里吐了口老血,面上含笑道:“但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我不是男的?”
“别激动嘛,”言子夜安抚道,“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跟别的男的不一样,你很……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向能言善辩的言子夜竟然词穷了。
他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但我知道我想要你,我真的对你感到非常好奇,你是我感兴趣的第一个男生。”
陈楚平明白了,言子夜根本都没弄清楚对他的感情,只是新鲜感和好奇心驱动。他们这类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管是不是真正想要,只要有一丝兴趣,就要一定得到手,万事图个新鲜。
既然这样,一切就好办了。
他不是好奇吗?不是图新鲜吗?如果自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是不是就不会再继续缠着他了?
“我该怎么做?”
“什么?”言子夜没反应过来。
陈楚平深吸了一口气,道:“要满足你的好奇心,我该怎么做?”
言子夜愣了一下,笑意加深,“你不用这样,我不想强迫你。”
“你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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