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巷的花魁大赛要开了!
香艳的消息如风吹野火般传遍广陵城的大街小巷,城里再正经的男人,也忍不住私下和好友议论一二。
广陵地处江南,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百姓生活还算惬意。
人过得舒服,就容易生些缱绻心思,滋养了风尘,逐渐便有了这条烟花巷。
江南盛产美人。十余年前,一位名妓媚骨天成,引得无数文人墨客蜂拥而来。据说连当今圣上也为她屡下江南,于酒后封她当世“花魁”。
三年后,这位花魁溘然长逝,花魁的称号被延用至今。每三年,烟花巷都会举行一次花魁大赛。花娘们各自展示才艺,所有观赛者均可投票,票数最高者,当选“花魁”。
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召开在即,烟花巷的老鸨为了给自家姑娘增加砝码,这几天是各出奇招。上届花魁所在的软香居为了收买人心,甚至将本月的嫖资减免一半。
三更梆子已敲过。内城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空无一人。
烟花巷中,好戏才刚开场。
“苏落棠,这回可看够了?”
送走了客人的花娘扭着腰身回屋,如丝的媚眼直勾勾地看往大床内侧。
“绮罗姐姐万千风情,真真是迷死个人!怪不得这薛员外和赵大人,争抢着要与姐姐共度良宵!”
雕花床内侧的暗门开了,从里面爬出个面色潮红的小姑娘。
她看着十四五的年纪,鹅蛋脸上杏眼桃腮。如今身量不高,但那玉骨冰肌,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美人脸上被屋内的酣战染上的一抹绯色,添了些妩媚。这颜色,那就算跟九天仙子相比,也不逞多让。
可惜绮罗不吃她的溜须拍马,嗔道:“少给我灌**汤!你答应我的一吊钱,什么时候兑现?”
她刚送走了恩客,却不打算休息。她朝门外唤了水,准备梳洗一番,再下去看看有没有落单的客人。
苏落棠有眼力地滚下床,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殷勤地替绮罗梳头。
别看她人小,手却极灵巧。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一个漂亮的飞仙髻就叫她给綰了出来。
她一边挑选着搭配的发誓,一边打趣道:“姐姐刚收了薛员外那么大一个镯子,还看得上我的一吊钱?”
绮罗白了她一眼,嗤笑:“他给的,是我卖皮肉应得的,和你什么相关!你要敢赖账,我就把你私下里偷摸干的事都告诉妈妈!”
“姐姐息怒!我原是和姐姐开玩笑来的。”苏落棠知道绮罗不是真生气,配合着讨饶:“等书肆的掌柜与我结了帐,这钱立马一分不少给姐姐奉上!”
“这还差不多!”绮罗收回白眼,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心夸赞:“你这梳妆打扮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依我看来,今年的花魁,非你莫属!”
绮罗扭头下楼招揽客人,留苏落棠一人在屋里愁眉苦脸。
*
苏落棠有些苦恼——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原名苏洛瑭,生于21世纪。
苏洛瑭小朋友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思想觉悟高,十分重视对子女的素质教育。
苏洛瑭本人也争气。从小到大,她的考试成绩都能维持在班级的中上游。加上这个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嘴甜会来事,懂事又礼貌。老师和长辈们都很喜欢她。
有优渥的条件,情绪稳定的父母,这样环境下生活的孩子,简直是幸福的典型代表。
幸福的生活结束在一次旅游中。
大学毕业之后,苏洛瑭没有按部就班的找工作,而是宅在家里,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的漫画师。
创作者总有灵感枯竭的时候。
那时她正连载的漫画《美少女与四神兽》即将完结,读者对于她的下一本作品期待极高,可她自己完全没有方向。
手里的稿费不算多,苏洛瑭不想让读者失望,也不想啃老。为了寻找灵感,她决定一个人出行,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大数据给她推荐了哀牢山。她说走就走,兴致高昂地下了飞机又转大巴,好不容易到达了金山原始森林。
一靠近哀牢山,苏洛瑭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她虽然好奇,但也惜命。苏洛瑭有些害怕,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在心里打算只跟着人群,在景区规划路线走走看看。
可随着路线的逐渐深入,她像被神秘力量控制一般,头昏脑胀的,只想一直往前走。
理智告诉她要停下,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她越来越喘不上气,后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就变成了苏落棠。
她刚醒来的时候,浑身发烫,手脚发软,脑袋里出现了一堆原主的记忆。
原来这个苏落棠,是皇上御口亲封的花魁苏芸娘的女儿。
苏芸娘生下她后没多久就死了。老鸨骂骂咧咧地养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打算培养成下一任的花魁。
小姑娘粉装玉琢,却有些智力缺陷。小的时候尚不明显,等到八岁上下的时候,老鸨发觉不对劲了。
天香楼也有其他卖进来的小丫头。她们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帮着干些简单的活计。可苏落棠直到七八岁,都还听不太懂人话的样子。
老鸨顿觉大亏。一个痴傻的花娘,就算再漂亮,也卖不出价钱。何况养到她挂牌,还要近十年的时间。
老鸨放弃了她,把她丢在后院,让她自生自灭。
小小的苏落棠又饿又冷,一下子命丧黄泉,换了苏洛瑭替她活着。
苏洛瑭天崩开局,恨不得一命呜呼算了。可上天有别的安排。楼里其他姑娘看她可怜,这个喂口粥,那个喂点水,她竟然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没过几天,天香楼的人就发现,小傻子苏落棠烧清醒了。
众人啧啧称奇,老鸨乐坏了。
老鸨之间也有往来。苏芸娘活着时,天香楼的生意是烟花巷中的头一名,其他老鸨对她只有艳羡的份。可她死后,天香楼再没出过能当选花魁的女子,她的地位也一落千丈,难免有些落差。
苏落棠虽小,但和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动人。只消好好培养,来日定能为她挣回面子。
老鸨给苏落棠安排了不少功课,她每一样学的都很认真。她不想当花魁,又没本事逃脱。她坚信天无绝人之路,趁现在多学会些技能,以后总有用处。
烟花巷中有不少姑娘都是因为家里没钱吃饭被卖来的,有些觉得这里的生活很不错——有吃有穿,又不用干活。
苏落棠和她们不一样。她很明白,青楼女子不会有好下场。一代名妓李师师、陈圆圆,引得多少男人为她们折腰,最后还是潦草收场。
加上观摩了其他姐姐接客。那些脏的臭的肥的胖的男人,只要拿出银子,她们都得笑脸相迎。
苏落棠是个颜控,若是一个大肥猪趴在自己身上,她一定会当场吐出来。
可是从这里脱身谈何容易。据苏落棠了解,想要堂堂正正地离开烟花巷,需得有自己的身契。
老鸨把苏落棠视为自己翻身的王牌,指望她给自己挣来源源不断的银钱,肯定不会愿意放她离开。那苏落棠只剩下一条路——出逃。
逃跑容易,跑出去后如何生活才是难题。苏落棠自知若是没有足够的银钱,她的下场还不如留在这里。
苏落棠醒来后翻遍了整个屋子,没有发现一个字儿的积蓄。她靠着嘴甜勤快、撒娇卖惨,偶尔能从其他姐姐那儿混得一两个铜板。但这对她的逃跑大计来说是杯水车薪。
不过有准备的人早晚都会遇到机会。两年前,还真给苏落棠发现了一个商机。
时下世人娱乐活动少。广陵城里花楼虽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财力出来寻欢作乐。漫漫长夜里,多数男人还是靠着一本春宫画册,跟家中妻妾共同欣赏。
教她作画的是一位年过四旬的女画师。她未出阁时也曾是名动广陵的才女,被城中富户求娶而去。可惜后来夫君行商路上突遇山崩,赔了家产不说,还落下了残疾,每年看病吃药要不少支出。
养家的重担落到了这位才女头上。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唯爱兰之高雅的姑娘为五斗米折腰,画着她曾经看不上眼的哗众取宠之作。春宫图,就是其中一项。
不过前些年这位画师的夫君康复,今年儿子又高中了进士。她算是苦尽甘来,不日就要随儿子去任上享福。苏落棠算是她的关门弟子,她离开前大方地把她的渠道传给了徒弟。
广陵的花娘竞争激烈。为了留住熟客,大家费尽心思,花样频出。苏落棠对于最新的床上技巧,总能近水楼台。
为了方便她们这些还没挂牌子的雏妓观摩学习,花娘屋里的床内侧都有个密室。空闲时,老鸨会要她们躲在密室里,透过小洞观看花娘是怎么接客的。
其他未经人事的姑娘们哪受的了这个,大都面红耳赤,不敢正眼。有些胆小的还哭哭啼啼,泪眼朦胧。唯有苏落棠,看得津津有味不说,有时还要对看来的姿势点评一番。
老鸨以为她勤学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不知苏落棠这边细心琢磨床上的把戏,转头就用画笔画下来,卖给师傅介绍的璇玑坊。
她笔下的春宫场面新颖,人物灵动,很得公子们的喜爱。璇玑坊的秦掌柜为了不被他人撬墙角,甚至半夜亲自蹲在天香楼墙边的狗洞旁交易。
这路子来钱快,又用不着什么本钱,苏落棠很是上进,恨不得每天都有新的作品。
可是下个月苏落棠就十五了。老鸨琢磨着安排她参与今年的大赛,夺得花魁后再让人竞价梳拢,争取卖出烟花巷的最高价。
为了造势,老鸨常要她参加茶围,抛头露脸,勾搭些金主。
苏落棠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呆在密室,失了灵感来源。为了挣钱,她只能私下贿赂相熟的花娘,在茶围结束后,让她提前钻进床里,悄悄摸摸地看。这才有了和绮罗的对话。
绮罗的话提醒了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是时候要准备起来了。
就在苏落棠溜回房中埋头作画时,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天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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