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雪如约而至。来的时候还捧着个六角食盒,里面装着果干蜜饯还有坚果。
“来来,我们随意一些哈,边吃边说。”
三人围坐在桌边,食盒摆在正中。今晚又没有尤逸什么事儿,平日里不爱吃这些的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伸手去拿些花生核桃来吃。
阿雪则偏爱吃蜜饯,司徒棘看看着那蜜饯忽又想起那晚小梅喂他的山楂雪糖球。
“你不吃?”阿雪把食盒往司徒棘那边又推了推。“我这可都是自家做的,你在外面买都买不到呢。”
阿雪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衫裙,烛光下衬得一对儿红翡翠滴珠耳环格外显眼。
阿雪在没成为司雪雪女前也曾是个凡人,一个凡人想要修仙除了要有一定的天资、坚毅的心智外还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做凡人的时候她也曾过了好久看似望不到头的单调日子,可等到终于熬出头了却并没有想的那样开心。世人都道神仙好,可真若是如此又为何总有思凡的神仙呢?不过是脱了生老病死,除此之外倒并没有什么滋味儿。
阿雪上了天才知道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也多如牛毛。有品阶的,没品阶的,都要按次排序。这其中又有许多涉及出身、功德等的门道,又岂是比做人时容易的。
他们既不容易,做天君的就更不容易。这天君也不是亘古不变的。但每一任都是要历尽九十九道天劫,在三界中也要滚几遭的。待到卸了大任,便会和历任天君及上古神祇一样去往混沌界。那是阿雪这等小仙恐怕永远难以企及的另一种无上境界。
历任天君都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不仅需要掌管大小神袛,更要平衡天、地、人三界的关系。既能洞察万物,又能预见未来。
阿雪若是有这等本事,司徒棘这点小事定是手到擒来。只可惜她不是仙君。司徒棘家的这档子事还需从长计议。
司徒棘挑了颗金桔含入口中,果然不似寻常市上贩的那样一味的甜腻,而是口感软糯,清香怡人。司徒棘吃了一颗只觉得口舌生津,喉咙也舒服了很多。
“怎么样,好吃吧?”阿雪颇得意。
司徒棘点了点头,忙道好吃,一时间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你也别见外,你们家从祖上起就是有仙缘的。如今又识破了我的身份,于情于理我都该舍些什么给你。颖县客栈那么多,你偏投了我这家,这就是缘分。”
阿雪又抓了把瓜子。
“实话跟你说吧,你体内灵力充盈,但不知为何就是使不出来。”
关于灵力的事情司徒棘多年来也曾困惑过。他此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没有灵力才无法催动自家法器。然而自从发现秦易的血可以助他开启法器之后,他就猜想是不是自己的灵力是需要用血开启的。
他也曾用自己的血试过,但法器毫无反应。
现在阿雪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并不是没有的灵力的,只是使不出来。
“你去拿件法器来。”阿雪说道。
司徒棘照做,从木箱里拿出一把短刀,正是此前杀狐妖的那把。他将刀尖的那头对着自己,把短刀递给了阿雪。却不想阿雪接过短刀直接刺向自己的手指,刀刃上瞬间沾上了几滴血珠。
别说是司徒棘,就连尤逸也不曾想到阿雪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阿雪将带血的短刀又还回给司徒棘,司徒棘会意,她是想看看用自己的血是否也能帮他开启法器。
然而当司徒棘接过短刀时,却并没有感受到那股和法器的共鸣感。
阿雪心下了然,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司徒家的法器不是随便哪个人或是仙的血能够开启的。能开启司徒家法器的只有尤逸的血。
阿雪又问道:“你家人驱使法器时还有没有别的法门?”
司徒棘的家人中他只见过他爹,可他从未听说使用法器还需要什么法门。
“我父亲只和我说过司徒家的法器只能司徒家的人使用,除此之外倒并无其他诀窍。”
“就是说只有有你们家血脉的人才能使用?”阿雪难得的皱起了眉。
想起父亲,司徒棘又有些难过,如果他爹还在这事情就容易多了。他努力的回忆着父亲降妖的情景,回想着他们曾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父亲使用过法器之后手掌会变红,他说那是使用法器后留下的印记。我很小的时候他的手掌还只是淡红色的,但他去世时手掌已经像烧红的一样了。”司徒棘看着阿雪,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阿雪也警觉起来,便顺势去看司徒棘的手。司徒棘将手掌摊开,却是没有任何异常。
“你可知道灵力也是会耗损的吗?”
司徒棘摇摇头。他并无灵力,一直以为灵力是天生的,而且是源源不绝的。
阿雪和尤逸对视了一下,思忖了好一会儿,咬了下嘴唇,才终于问道:“你家人的寿数如何?”
司徒棘错愕,司徒家作为捉妖世家按理说也算是应有积功德的福报,可唯有这件事是他们的死穴。
司徒棘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我家似乎……从未有人活过甲子……”
尤逸听闻脸色微变,忙去看阿雪,却见阿雪似乎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答案。
“司徒家人丁也不是很兴旺吧。”阿雪轻声道。
“世代单传。”
阿雪陷入了沉默。
她原以为真如司徒棘所说,司徒家祖上是遇到了仙人蒙慧,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如果她没猜错,司徒家的法器是靠司徒家的血脉中的灵力和法器中的灵力共鸣驱使的,司徒棘父亲手掌的红色印记乃是灵力相互反噬的痕迹。
他们并不知道在使用法器的时候其实自身是有灵力流出的。而那些法器不仅耗费他们的灵力同时还耗费他们的寿数,因此司徒家世代捉妖却无人能活过甲子。
想必司徒家的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否则大概早早就弃了这份行当,做其他的去了。而从司徒家的诸多法器来看,多半是有人暗中授意他们锻造的,依灵力强弱对付相应的妖,这样方能节省灵力,不致将体内的灵力早早耗光。
司徒家竟是这样世世代代被这魔咒所累却浑然不觉,甚至还当作荣耀,真是可怜、可悲。
可到底是谁做了这个局?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雪只觉后背生出一层冷汗,联想到司徒棘体内的那股不明力量,这背后不知又有何隐情。
她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司徒棘听后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复将阿雪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终于才堪堪消化了下来。尤逸见他脸色不好便去握他的手,那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
好久,司徒棘才有了声音,“所以……授我祖上灵力的其实并不是什么仙人吧?”
“恐怕是的,或许是妖或许是魔,总之……反正会折人寿数的多半也不是好东西吧。”阿雪直言。
“可既然如此,为何偏偏又让我家来降妖呢?”司徒棘不解,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曲折。
阿雪叹了口气,“妖也是有大有小的,大妖怪也会打小妖怪,大鬼也能治小鬼。借刀杀人你总听过吧?”
“你是说那是个大妖怪想借我司徒家之手去杀小妖?”
“不无可能。”
司徒棘知道妖与妖斗多半是要夺取对方的修为和内丹。可世代以来 ,司徒家收取的妖怪内丹都已经尽数在葫芦中化掉,如此一来他们对那大妖怪而言还有何用处?
司徒棘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这事情更复杂了。
阿雪见他眉头紧锁,想是还在研究其中的来龙去脉,可这又岂是他能理得清的?于是便对他说道:“你也不要多想了,这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是真的,你也不用着急。这事遇上你或许还能柳暗花明。”
司徒棘抬起头看她。“你是说还有转机?”
阿雪又拿了把瓜子,“我不是说了吗,你家的死穴在于灵力和寿数是一体的,如今你的灵力被封,要靠尤逸的血才能解封,使用法器的时候手掌也并没有被反噬的痕迹,就说明法器于你百利而无一害。或许你将是你们司徒家第一个活过甲子的人。”
阿雪瓜子嗑得咔吧咔吧响,司徒棘听着那声音总有种谢不迭也在这儿的错觉。
“灵力被封也有被封的好处,”阿雪继续说道,“你以后若是还想捉妖,就不用费劲背那么大个箱子了。直接捡一个最厉害的拿就行——反正你也不担心会吸你的灵力。你要是不喜欢那些法器,姐姐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重新锻造一把你称手的。”
阿雪的话倒是不无道理。他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倒是无所畏惧。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大木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司徒家世世代代锻造的那些法器竟是间接伤他们性命的凶器,实在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司徒棘,你须得往前看。”阿雪见他不语,又说道,“你们司徒家逆风翻盘的希望如今可全都系在你一人手中,或许你就是那个破局之人。”
司徒棘转头去看阿雪,见她一双黑瞳中倒映出摇曳的点点烛光,明亮闪耀,仿佛任何希冀都可以托付在她身上。
“但是老板娘,”司徒棘叫阿雪叫不出口,叫雪女大人又怕太张扬,于是只好叫她“老板娘”。
阿雪拍怕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谢,你也不用太感动了。”
司徒棘看向尤逸,“他姓秦,并不是姓尤啊。”
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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