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忘忧宫。
自清晨被杨舒气走,杨景之已在这忘忧宫中“忘忧”了整日。白日里,中书令周予宁来将他痛骂一顿,斥他心胸狭隘,竟与孩童置气;大将军文怀英也来苦口婆心劝他莫再贪杯伤身。他却充耳不闻,只将人晾在一旁,只有内侍郭庆连满脸愁容地在此服侍。
此情此景,于张固文而言,实乃天赐良机。
“王爷,”郭庆连自殿外趋步而入,躬身至杨景之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张相求见。”
杨景之正拈着一颗葡萄欲喂入怀中美人檀口,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递了过去:“他来作甚?”
郭庆连面色古怪,似有难言之隐,半晌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杨景之渐生不耐,目光终于从美人身上移开,斜睨向郭公公:“不想说便罢。既来了,直言便是。”
郭庆连这才支吾着,一字一顿道:“张相……带了七八名女子……说是要进献与王爷……”
杨景之听罢,反倒提起几分兴致:“那还不快请进来!”
郭庆连慌忙劝阻:“张相偏挑此时送人,王爷,依臣看,还是婉拒为上……”
“怕什么?”杨景之浑不在意地挥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带着人,进来!”
郭庆连无奈,只得长叹一声,转身出去宣召。
当曲离随着一脸胜券在握的张固文踏入忘忧宫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公子哥、舞姬、歌伶……此时的忘忧宫,与醉**那等销金窟竟无二致。空酒坛东倒西歪,各色酒液淋漓泼洒,偌大宫殿弥漫着刺鼻的浊气。
张固文——正是白日令曲离恶心的那老叟——轻拍手掌。曲离与众女便应声起舞。张固文随即堆起谄媚笑容,凑近杨景之:“王爷,老臣闻听您心绪不佳,特寻来几位绝色佳人,盼能稍解烦忧。王爷万望保重贵体,朝堂上下,可都仰仗着您呢。”
杨景之心底再如何鄙夷,面上也只得敷衍一笑:“还是张相知本王心意。郭庆连,看赏!”他话锋一转,佯作热情,“张相既来了,何不留下一同赏玩?来人,速备酒菜,本王要宴请张相!”
张固文心中对这温柔乡纵有万般留恋,面上却端得一副清心寡欲:“老臣年事已高,实需静养清修。王爷雅兴,老臣就不搅扰了,先行告退。”言毕,躬身疾退。
方才这一来一往间,曲离已窥得几分端倪。这位当朝宰相,人前果然是一副方正持重的老臣模样。而那杨景之……却正与他此前所闻一般无二——昏聩无能,荒淫无度。
未等曲离心念转定,杨景之的目光已如张固文所愿,落在了姿容最盛的曲离与茗钰身上。
“那两个美人儿……对,就是你们俩,”杨景之醉眼迷离,手指一点,“过来,到本王身边来。”
曲离与茗钰飞快对视一眼,旋即乖顺地一左一右,依言靠近杨景之身侧。原本侍奉在旁的几名侍女,在他们靠近时悄然退下,无声融入殿中舞动的队列。
曲离心下虽膈应,却暗自期盼那看起来更温婉柔顺的茗钰能合这醉鬼胃口——他并非愿意看见茗钰被占便宜,只是深知茗钰比他更擅周旋于这种好色的醉鬼。然而事与愿违,杨景之的灼灼目光还是牢牢锁定了这行人中最为关键、亦最为危险的他。
“美人儿,”杨景之凑近,浓重酒气扑面,“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曲离不得不承认,这摄政王生了一副好皮囊。但他浑身熏人的酒臭与眼中**的欲念,依旧令他几欲作呕。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未回答。
那笑容似乎更勾起了杨景之的兴致,他长臂一伸,便要揽曲离入怀。恰在此时,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文怀英如神兵天降,声若洪钟:“王爷!酒已过量,您该歇息了!”
曲离难以想象,若非此人及时闯入,自己能否强忍顺从,而不当场动手。
但他与杨景之的距离仍近在咫尺,近到足以听见文怀英现身之际,杨景之那声几不可闻的嘀咕:“该死的郭庆连,怎么把他给招来了。”
曲离打心眼里认定:这位身形魁梧、步履生风的武将,必是杨景之命中的克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