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离步出曲笙声住处时，只觉心神恍惚。曲笙声给他的任务扎在他心间，他不知该怎么同杨景之和盘托出。随着马匹速度加快，山风挟着凉意拂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他脑中混沌。他渐渐追上先行的杨景之，语气里带着几分心虚：“少爷昨日不说与我一同来此，怎的自己先来了？”
惊蛰本安稳地行于杨景之身侧，此时接到杨景之的眼神，只好勒马缓行，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杨景之头也不回，就回复了曲离，声音里却带着了然：“我还不了解你？若是在寨子里干等你来找我，这会儿怕是你早就去喝孟婆汤了。”
曲离勉强干笑两声：“怎么会……”
“曲夫人告诉我，离开鸮只有一个法子。”杨景之忽然勒住马，转身直视着他，“曲公子不如说说，你有什么秘法能取一碗心头血而不死？”
“我……”曲离本欲如实相告自己接了新任务才得以脱身，又恐杨景之动怒，只得支吾道，“我备了不少伤药，总该有些效用。”
杨景之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你何时才能将性命当回事？不论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
曲离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辩起。
“阿离，”杨景之语气沉了下来，“经一相祠一事，我看得出你对人命缺乏敬畏。流云说炸山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当时并未想过后果，只想着按我的吩咐将事闹大，对吧？”
曲离默然点头。
“那你可曾想过，若不是流云及时集结工人，他们能否逃生？山中其他人又当如何？”
曲离摇头。
“你自己呢？就不怕炸药威力太大，连你和流云都逃不出来？”
曲离沉吟片刻，仍是摇头：“只要最终目的达成，过程并不重要。”
杨景之长叹一声：“李扶光因那日误杀之人，至今不敢尝一口荤腥。若他有你这般心志，也不至于如此。”
曲离却道：“李扶光的心情……我能明白。”他微蹙眉头，“常人初经这等场面，难免如此。习惯了就好。”
杨景之凝视他良久，忽然问道：“那你第一次见识这等场面，是何时？”
曲离眼前蓦地浮现苗寨的血色：“约莫四五岁时。”
杨景之怔住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答案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四五岁？那时你就为曲笙声办事了？”
“不是。”曲离语气平静，“四五岁时，我亲眼目睹家乡被屠，整座村子只有我一人幸存。就像醉**那样。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我就在现场。”
他说得云淡风轻，杨景之却明白其中的千钧之重。他仿佛看见幼小的曲离站在焦土之上，以他无法想象的方式活了下来。杨景之不忍他沉溺往事，忽然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开话题：“说起来，我们在此地也停留不久了。我得了些线索，打算前往江南。”
这话转折得突兀，曲离一时怔忡，从血火回忆中抽身而出，思路却还没跟上，只茫然望着杨景之的侧脸：“啊？”
杨景之却不理会，自顾自说道：“曲离，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不可擅自行动，明白吗？”
曲离虽然慢半拍，却仍乖顺点头，待回过神才迟疑道：“可是……”
杨景之听他又要反驳，心头火起，暗自摇头：“可是什么。回去后你去找晦明，正好沉岳不在，你与他们三个好生学学如何听话。”说罢一夹马腹，将曲离甩在身后，径自往匪寨而去。
惊蛰急忙跟上杨景之，虽未听清二人对话，却知少爷又被曲离惹恼，经过曲离时不由瞪了他一眼。
曲离却浑然不觉。
巧合，当真是巧合。杨景之也要去江南。而他从曲笙声那儿接下的新任务，恰也在江南。
曲离心中稍安。若如此，事情反倒好办了许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