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阁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压在凌泠音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那沉默每多一秒，空气就凝滞一分。
苏临川（慕容）的心悬在半空，说话啊丫头！随便附和一句就行！哪怕点个头呢！
凌泠音垂着眼睫，长长的阴影掩盖了她所有的情绪。就在苏临川几乎要绝望时，她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低若蚊蚋，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阁中：“……确有一丝…不同。”
轰！ 苏临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狂喜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涌上。她说了！她真的认同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沈砚洲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但很快恢复原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一眼，并未对凌泠音的回应做出评价，反而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话题：“看来慕容少主确有些‘独到’见解。既然如此，修订琴谱一事，便更有劳少主费心了。”他再次强调了“修订”，既是坐实了慕容的任务，也是无形的警告——我要看到“有效”的成果。
“入宫之期迫近，”沈砚洲的目光扫过凌泠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泠音，你的《镇魂曲》必须臻至完美，不容有失。慕容少主，‘协助’好她。”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一直安静旁观的沈瑶，听到“入宫”二字，眼睛又亮了起来，忍不住插话，语气充满了天真向往：“砚洲哥，泠音姐这次入宫献艺，我能跟着一起去见识一下吗？我还没进过皇宫内苑呢！听说长公主殿下最近得了一匹西域进贡的流光缎，阳光下会变换七种颜色，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她的话语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方才紧张的氛围，却也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苏临川内心OS：这傻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泠音姐都快被琴谱逼疯了，你还想着看缎子？！
沈砚洲淡淡瞥了慕瑶一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对萧澈道：“王爷见笑了。瑶瑶年幼，对宫中诸事难免好奇。”
萧澈温和一笑，看向沈瑶的眼神带着兄长般的宽容：“无妨。瑶瑶姑娘天真烂漫，若届时方便，入宫见识一番也是好的。长公主殿下素来喜欢活泼的后辈，或许会召你前去说话也未可知。”他这话给了慕瑶希望，让她立刻笑逐颜开。
得，又一个画饼的。苏临川暗忖，这王爷哄小姑娘倒是有一套。
然而，萧澈接下来话锋微转，语气稍显凝重：“不过，近日宫中确如瑶瑶姑娘方才所言，不甚太平。似有阴邪之物潜藏，扰得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夜间难安。这也是为何此次亟需沈家乐师入宫镇魂。泠音姑娘肩上的担子，确实不轻。”他再次看向凌泠音，眼中是真切的忧虑。
这话如同重锤，再次砸在凌泠音心上。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刚刚因那一点“不同”而松动的神色，瞬间又被沉重的压力覆盖。
苏临川看得分明，心里又把沈砚洲和这破系统骂了八百遍。
沈砚洲显然达到了目的，用入宫和皇家的压力再次牢牢锁死了凌泠音。他起身，淡淡道：“时辰不早，王爷，前厅已备下茶点，请移步详谈入宫细节。瑶瑶，你也来。”
萧澈颔首，又对凌泠音温言鼓励了一句“姑娘保重身体”，便随沈砚洲离去。慕瑶赶紧跟上，临走前还对凌泠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全然没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沉重。
清音阁再次只剩下两人，以及无处不在的银铃监视。
压抑感重新弥漫，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凌泠音沉默地坐在琴前，目光落在琴谱上，却久久没有动作。
苏临川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毫无形象地揉了揉额角。总算糊弄过去第一关了…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凌泠音忽然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
她不再犹豫，染血的双手再次抚上琴弦！
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单纯地重复《镇魂曲》的折磨，而是猛地将灵力灌注指尖，试图强行将她刚才感受到的那一丝微弱的“流畅感”与《镇魂曲》要求的残酷指法融合！
她在冒险！她在用自己的身体和灵力做实验，试图抓住那一点缥缈的可能性，更快地达到沈砚洲要求的“完美”！
嗡——！ 琴音骤然响起，比之前更加尖锐扭曲！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运转方式在她体内剧烈冲突，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青筋隐现，嘴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
“你干什么！”苏临川骇然失色，猛地想上前阻止！
【强制任务·修订琴谱：检测到目标人物（凌泠音）主动尝试融合修订方向！熟练度大幅提升！当前熟练度：10%！15%！20%！】系统提示音疯狂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
操！ 苏临川又惊又怒！这破系统果然只认结果不管过程！这丫头是在透支自己！
凌泠音却仿佛听不到他的惊呼，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完全沉浸在这种疯狂的“验证”中。她对身体的不在乎达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仿佛那只是一具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剧烈的痛苦让她浑身颤抖，琴音混乱不堪，时而尖锐刺耳，时而又有极其短暂的一两个音符意外地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挣脱枷锁般的清越！
25%！30%！
熟练度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飙升！
苏临川最初的惊喜早已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看到她指尖的血越来越多，看到她纤细的手腕因灵力反噬而不正常地颤抖，看到她眼底那种近乎自毁的疯狂……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扮演，什么监视，猛地伸出手，一把按在了那双在琴弦上疯狂跳跃、已然伤痕累累的手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猛地一颤！
凌泠音像是被烫到一样，疯狂的动作戛然而止，愕然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惊慌。
苏临川（慕容）的手冰冷（或许是慕容体质原因，或许是他吓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紧紧按住她。他能感觉到她手背的温度高得吓人，灵力在她体内乱窜的痕迹清晰可辨。
“停下！”他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和怒意，“你想死吗？！这种蛮干有什么用？！”
凌泠音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她看着眼前这张属于“魔头慕容”的脸，那双阴郁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却是真实的担忧和阻止，与她预想中的嘲讽、逼迫截然不同。这种错位感让她一时怔住。
“家主…要结果…”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痛苦而微弱。
“去他妈的结果！”苏临川几乎要吼出来，硬生生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他要是只想看结果，干嘛不直接弄个傀儡？！你这双手废了，弹不了了，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凌泠音心上。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似乎受到了冲击。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手本身……也是重要的。
“可是…入宫…”
“入宫的事老子帮你想办法！”苏临川豁出去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但这玩意不是这么练的！刚才那种感觉，不是靠自残就能抓住的！你得…你得慢慢来！感受它！不是融合那破谱子，是找回你自己弹琴的感觉！”
他的话又快又急，混合着慕容的壳子和苏临川的灵魂，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灼人的真诚。
凌泠音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那里面有一个苍白、脆弱、嘴角带血、狼狈不堪的自己。她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伴随着手上传来的、陌生而强硬的温度，极其轻微地……碎裂了一道缝隙。
腰间的银铃在此刻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不满的嗡鸣，冰冷的警告意念再次刺入苏临川脑海。
【警告！严重干扰目标人物修炼进程！熟练度提升中断！请立刻放手！】
苏临川在心里狠狠比了个中指，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对着凌泠音，也仿佛是对着那该死的铃铛和系统，一字一顿地低声道：
“别怕。慢慢来。”
“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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