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后,悠法主动召集了起来车上所有的人。大概有三四十人吧,许昭邃在心里默数着。
“大家听我说几句,可以吗?”悠法清了清嗓子,视线朝人群之中扫去。
那里面有男有女,没有谁的眼神不是充满了不安的。但一想到是面前这个浅蓝色头发的少年救了自己一命,倒也愿意听悠法说上几句。
于是片刻之后,人群中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点头,并向他投以信任的目光。
“很好。”悠法示意他们看向摆在一角的物资,“这些是我和旁边这位朋友一起找到的物资。”
说完他朝许昭邃颔了颔首,一大批视线紧随其后地向他投来,许昭邃有些不自在的看向了别处。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这辆列车到底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不过这些物资也够我们所有人用上一阵子了。”悠法接着说下去,“以后大家每天就去那位朋友那里领物资,这样可以吗?”
许昭邃听到自己突然被分配了任务,心中升起一股本能的抗拒,他紧紧握住左手,用力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悠法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微笑着向他挤了挤眼睛,声音温和:“你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交给你我放心。”
其实许昭邃心里还有惊讶。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给过他这样一个能让他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也许是一个能让他摆脱自卑枷锁的机会。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呼出,说道:“我知道了。”
悠法脸上笑容更浓,走上前来拍他的肩膀。
“以后就辛苦你了。”悠法这么说道。
分发完物资之后,悠法和许昭邃找了一节没有人的车厢坐下聊天。
“你也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吗?”许昭邃率先开口了,啃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的压缩饼干,饼干渣掉的到处都是。
悠法点点头,顺手打开了干脆面的包装袋。
许昭邃嘴里含含糊糊地问:“你应该比我们都早到这里来吧?”
悠法微不可察地一怔,随即表情和动作又迅速恢复如初,“为什么这么觉得?”
许昭邃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一部分是直觉,还有一部分…我也说不上来。”
悠法叹了口气,重重地咬了一口干脆面,“好吧,被你说中了。”
许昭邃好像看到了希望,忙问:“那你知道些什么吗?比如‘规则’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悠法摇着头说:“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头绪。”
“介意跟我分享一些其他线索吗?”许昭邃继续追问,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悠法抬头看向别处,边回忆边说:“我也是在那个车站醒来的。刚开始我一个人在四处转了转,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许昭邃也在跟着他的描述思考着,余光时不时瞟向悠法——他的白色衬衣没有什么折痕,也没有打斗痕迹。
唯一令人注意的是,悠法腰间的两个鼓起的小口袋,那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注意到许昭邃的目光,悠法主动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来。
那是一个药瓶,貌似是治疗心脏病的药。
瓶身的标签和它主人一样非常整洁,不过许昭邃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标签一角轻微的翘起,露出底下的颜色来。
像是刚贴上去的一样,许昭邃想。
“你在看这个?”悠法拿着药瓶问他,并轻轻摇晃,发出“喀拉”的声响。
那这药瓶里面应该是一些小药片。
“没什么,冒犯了。”许昭邃收回目光,用饱含歉意的语气回应他。
“没事。”悠法把药瓶重新揣进口袋,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
“刚刚说到哪里了?”
“你说你在车站没找到出口。”
悠法短促地“哦”了一声,“对对对,没错。”
“后来当我正苦恼着怎么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出现在了车站里,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样啊。”见问不出来什么,许昭邃点点头,结束了话题。
车窗外是一如既往呼啸而过的景色,墨绿色浓密的枝叶不断被甩在身后,远山在叶与叶的间隙中闪过,看上去不太真实。
天空依旧蔚蓝,悬停在那里的云看上去更遥远。而这辆列车,就这样一直行驶在高架桥上,给人一种自己正在度假中的错觉。
然而在这样和谐的风景中,平静是注定不会被延续下去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当许昭邃准备像往常一样给大家发放物资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哭喊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不少人循声迅速赶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男孩跪在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身前,紧紧地握住她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
那妇人看上去应该是他的母亲。
小男孩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整个人已经哭得直不起腰来。
而他的母亲,身体彻底僵硬,脸上全然没了血色,呼吸和脉搏也都停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悠法上前一步,蹲在小男孩旁边。
见小男孩仍然抽泣不止,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悠法轻拍他着的背,“没关系,我们先缓一缓。”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小男孩手里,“来,我们喝点水。”
小男孩抱起水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大一口,等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点,悠法再递上纸巾,为他擦去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我、我妈妈…一直都有、有…心脏病…”
悠法听后也不再说什么,盘腿坐下,摸着小男孩的头,不断地告诉他没事。
而就在他坐下的时候,衣袋里的药瓶滚落了出来,里面的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许昭邃回头,刚好看见那个小男孩的神情,在见着那药瓶和白色药片的时候有些古怪。
小男孩浑身发着抖,一般人见了可能会主观臆断地认为是哭得太伤心导致,许昭邃知道那并不是。
——那分明就是因为恐惧而不住地战栗。
许昭邃心里疑惑,一边在心里思考,一边在一旁小声地通知众人:小男孩的妈妈是意外身亡,告诉大家不要围观,早点散了吧。
等到人群疏散得差不多了,许昭邃终于有了能自己独处的时间,他躺在床上,苦苦思索。
老实说,人员伤亡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而且今天聚集起来的应该是车上的所有人了吧,怎么看上去没有以前的那么多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打算自己去找找线索。
第二天的凌晨,趁大家都还在熟睡中的时候,许昭邃已经醒来,穿戴整齐。
昨天他和悠法把小男孩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门牌号。
1047号。
许昭邃轻手轻脚地在寻找着小男孩的房间。
狭窄细长的走廊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细微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车轮行驶在轨道上的一阵阵“咔嚓”声响。
车窗漏进来一点月光,稍稍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过道。
许昭邃盯着一排排走过的门牌号,心里默默数着,1035,1036,1037…
就快到了。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声响,那是黏糊糊的浆体伴随着咀嚼的声音,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以前吃过的生鹅肝。
那声响在静得可怕的列车上显得格外响亮,照理来说,在隔音不好的单间里,周围的人都是可以听见的。
这列车上的单间隔音真的有够差的,许昭邃在心里想,因为他常常因为门外其他人的走动声,而被吵得睡不着觉。
所以他索性就戴上了耳塞。
…等等,走动声?
许昭邃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在原地思考着。
他自己是一个很爱熬夜的人,喜欢熬夜画画到凌晨。
虽然在这车上不记得具体时间,但能确定的是,他睡下的时间,一定特别晚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睡觉都戴着耳塞,压根没去注意门外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声响。
而距离他上次听到走动声的时间,也过去了大概好几天。
他根据回忆里的时间点细细比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在他发现悠法身上的药瓶标签翘边的那天,正好是他听见门外走动声的前一两天。
而那走动声,他印象也特别深刻,应该是穿着高跟鞋走路的人发出的,所以一定是个女性。
高跟鞋…那小男孩的妈妈不就穿着吗?
越想越迷糊,他感觉自己与真相已经无比接近了,但还是想不出来什么。
许昭邃摇摇脑袋,把无关的思绪排出脑海,让自己先专注于眼前的诡异声响来。
嘎吱、嘎吱…
他能感觉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了。
而且,从刚才开始,许昭邃就发现,有不少单间的门都是虚掩着的。
他心中警铃大作,咬咬牙,直接推开了1040号房间的房门。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白色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一双一次性拖鞋安静地停放在床边。
他记得1040号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的房间,这么晚了不在屋里睡觉,会去了哪儿?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产生,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转而迅速退出房间,推开了紧靠着的1041号房间的门。
那里面仍旧没有人,而1042号也同样。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加快脚步走向1047号房间,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白天还生龙活虎的小男孩已经瘫软在地,满头都是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许昭邃赶忙带上门,伸手去探小男孩的额头。
“好烫!”许昭邃惊呼一声,顾不得那么多,他立马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医疗急救包来。
“咳咳…哥哥…”小男孩在后面拉住他的衣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咳咳…”小男孩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小五官咳得都快扭曲了,许昭邃忙拍打他的背,问他想说什么。
“…妈妈…咳咳…”
“…其实根本、没有…咳咳…心脏病…”小男孩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许昭邃心中大惊。
“…是、是那个蓝头发的人…咳咳咳咳…逼着我妈妈吃下去的…”
许昭邃恍然大悟,怪不得悠法手里那瓶药片看上去不大对劲,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药!
“…咳咳咳咳咳咳!”小男孩猛地咳出一大摊血来,转眼就两眼一翻,没了意识。
许昭邃反应迅速,扶住小男孩软掉的身体,下一个瞬间,他和小男孩被地板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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