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顶层公寓洒满一片冷冽的光。苏晚站在衣帽间中央，脚下是几个敞开的空行李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决绝的气息。
她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利落地将那些按照林薇薇风格购置的衣物——柔软的蕾丝连衣裙、飘逸的雪纺衬衫、各种温柔的莫兰迪色系——一件件从衣架上取下，看也不看便扔进行李箱。这些她穿了三年，努力将自己塞进去的“外壳”，此刻只让她感到无比厌弃。
梳妆台上，那瓶价值不菲、林薇薇最爱的“午夜飞行”香水，她拧开盖子，对着空气轻轻按了一下。馥郁而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曾是她为了讨好他而强迫自己习惯的味道。她没有任何留恋，将剩下的半瓶连同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口红、眼影，一起扫进旁边的垃圾袋。
最后，她从首饰盒的最底层，拿出了一对简单的珍珠耳钉。这是她大学毕业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这三年来，唯一一件完全属于“苏晚”自己的饰品。她摘下耳朵上那对陆淮景送的、林薇薇同款的钻石耳钉，随手丢进首饰盒，然后将珍珠耳钉戴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贴上耳垂，仿佛一种归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褪去了那些不属于她的装饰，素净着脸，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陌生又熟悉。这才是苏晚。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是林薇薇的影子。
将需要带走的个人物品整理好，不过两个行李箱。其中大部分是书籍和专业资料。那些昂贵的包包、首饰、华服，她一件未动，连同那串公寓钥匙，被她整齐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座金丝笼，她不再需要了。
陆氏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依旧是那座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帝国堡垒。
苏晚拖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里面只装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即刻要用的私人物品，平静地走进了大厦。她无视了前台和沿途员工们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好奇、探究、同情，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直接乘坐电梯到达顶楼的总裁办。
“苏特助早。”新来的实习生小陈像往常一样打招呼，眼神却有些闪烁。
“早。”苏晚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异常，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区域依旧整洁干练。她没有浪费时间沉浸在无谓的感伤中，一坐下便打开了电脑。三年来，她早已将工作梳理得井井有条。她开始高效地整理需要交接的文件，将电子资料分门别类归档，标注清晰，打印出详细的清单。
项目进展报告、核心数据备份、重要客户联系方式及近期沟通纪要、待审批流程……每一项她都处理得一丝不苟，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和冷静。
期间，总裁办的其他助理和秘书们偶尔借故进来，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却只看到她专注于屏幕的侧脸和平静无波的眼神。
“苏晚，”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张姐忍不住走进来，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和试探，“听说……林小姐今天要来入职？”
苏晚从文件中抬起头，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浅笑：“是的，张姐。陆总吩咐了，由我负责与她交接。所有相关文件和权限，我都会整理好。”
她的坦然和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张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午十点，林薇薇准时出现在总裁办。她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如同一位前来巡视领地的女王。
“苏助理，”她声音甜美，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淮景让我来找你办理交接，辛苦你了。”
苏晚站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叠文件递过去，语气平和：“林小姐，这是目前所有在跟进的重要项目清单和详细说明，这是总裁办权限开通申请表，已经预先签批好了，您签个字即可。电子档资料我已经发到您的临时邮箱，密码是初始密码，建议您尽快修改。”
她的效率高得让林薇薇有些讶异，准备好的几句绵里藏针的话，似乎都砸在了棉花上。
“苏助理果然能干，难怪淮景一直夸你。”林薇薇接过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笑容不变，“以后有机会，还得向你多请教呢。”
“林小姐客气了，分内之事。”苏晚避开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开始演示核心系统的操作流程，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没有任何个人情绪掺杂。
林薇薇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底那点属于胜利者的优越感，莫名地淡了几分，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这个女人，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总裁办公室内。
陆淮景签署完一份文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监控屏幕。画面里，苏晚正站在林薇薇身边，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认真地讲解着什么。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侧脸线条清晰，神情专注而疏离。
他想起昨晚她那个过于平静的“好的，陆总”，以及今天早上特助汇报的“苏特助一早就在整理交接资料，非常配合”。
太配合了，太冷静了。
这不像她。或者说，这不像是他认知里那个对他带着隐晦眷恋、偶尔会流露出脆弱和依赖的苏晚。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他以为会看到她失魂落魄，或者至少是强忍悲伤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种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普通工作的淡漠。
他按下内线电话：“让苏晚进来一趟。”
“是，陆总。”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苏晚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盒和她的工牌。她走到他那张宽大得有些压迫感的办公桌前，站定。
“陆总，您找我？”她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
陆淮景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审视着她。她今天没有化妆，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没有任何红润的眼眶，也没有刻意躲避他的视线。那对简单的珍珠耳钉，取代了他送的那对钻石，在她耳垂上泛着温润的光。
这细微的变化，让他心头那点烦躁更甚。
“交接工作做得怎么样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已经基本完成。所有纸质和电子资料都已移交林小姐，核心系统权限也已同步开通。剩余一些琐碎的流程，我今天下班前会处理完毕，不会影响林小姐明天正式开展工作。”苏晚回答得滴水不漏。
陆淮景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苏晚，”他换了一种语气，少了些命令，多了些他自以为的“安抚”，“你的能力，我一直很认可。集团新成立的战略发展部，还缺一个副总监。如果你愿意，可以过去历练一下。薪资方面，可以在你现有的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三十。”
这是他思考后的决定。一个能力出众、又熟知他工作习惯和集团核心事务的助理，并非那么容易找到。留下她，利大于弊。他相信，足够的利益和地位，足以抹平那点微不足道的“个人情绪”。
他甚至预想了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是不可置信，或许是惊喜，或许是带着委屈的接受。
然而，苏晚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只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等他说完，她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不必了。”
陆淮景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了。
苏晚将手中的辞职信和工牌，一起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动作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陆总，这是我的辞职信。工作已经交接完毕，从现在起，我正式离职。”她顿了顿，补充道，“按照劳动法规定，离职通知期我不需要再打卡，后续手续，我会通过邮件与人事部沟通。”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何表情，微微欠身，干脆利落地转身。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稳定，一步步远离他的办公室，没有丝毫留恋和迟疑。
陆淮景盯着被她放在桌上的那张单薄的信纸和那个代表着陆氏员工身份的工牌，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她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升职加薪，她竟然丝毫不放在眼里？她到底想干什么？以退为进？还是真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监控屏幕上那个走向电梯间的背影。她脊背挺得笔直，步伐坚定，那个小小的登机箱轮子在地面滑出轻微的声响，渐渐消失在电梯门后。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甚至因为刚才那个决绝的离开，而显得更加空旷。
陆淮景猛地靠向椅背，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那种失控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冷沉：
“李铭，进来一下。”
特助李铭很快推门而入：“陆总。”
陆淮景的目光依旧落在苏晚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沉：
“去查一下，苏晚接下来去哪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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