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街上零星几只浑身漆黑的病毒在游荡,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连译零,像是见着湖水猛兽,还没等连译零看清他们的模样,整条街道归于冷清,只剩下他一人。
夜晚的温度要比白天低很多,连译零出门匆忙,只穿了件薄衬衫,此时一阵冷风吹过,鸡皮疙瘩便顺着脊背攀升。
粘贴在柱子上的海报脱落,泛黄缺角的纸张乘着空气缓慢滑落到连译零脚边,他低头看了眼,一排显眼的店名吸引了他的注意。
Putris。
他跟着抬头,面前是一栋两层低矮建筑,门边挂着早已不亮的灯牌,上面是酒吧的名字。透过厚重的磨砂门窗能窥见半点与周遭不同的明亮,连译零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怪异的喧嚣侵占耳朵,入眼一片花红酒绿,里面充斥着难以忽略的难闻气息,像用烂苹果熬制的毒酒。
今天没能好好看清的病毒,此时清晰明了地罗列在眼前。扫眼望去,有长得像墨鱼的,有长得像毒液的,有长得像丧尸的,更有个长得像阿凡达。
连译零突然想通,原来他这一天的经历,不是撞鬼,是他终于疯了,精神出问题了!
为此还算接受良好的连译零虚掩口鼻穿过一众新奇物种,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的环境,这家酒吧虽说酒客比较反人类,但整体的装潢还是很正常的,石砖墙上挂有照片和艺术展品,可以看出酒吧老板的格调不错。
连译零一路走到吧台,台后只有一个老人在调酒,老人身上挂着块黑色布料,一头花白的长发逶迤坠地,胡子垂于胸前,瞧着倒像是从魔法世界走出来的人物。
“您是这里的老板么?”连译零礼貌询问。
老人抬起被眼皮遮挡大半的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连译零,随后放下手上的调酒器,温和道:“是的,客人。”
连译零说:“请问离开这里的路怎么走?”
老人伸出布满褶皱的手,将价目单推到连译零面前,指着其中一种特调说:“这个问题,值这个价。”
连译零垂眸看去。
感染者。
80新纪币。
“成交。”
老人很快调出一杯红白交加的酒液,向连译零做出请的手势。
连译零迟疑两秒,举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入喉,余甘竟然还不错。杯底轻碰桌台,身后便响起更高一片声。
老人的声音在一片喝彩中悠悠传来,“出了门口一直往东走,会看到一个废弃的火车站,只需要在那里面耐心等待,总会有离开的车的。”
废弃的火车站,他是为什么会来到这?火车上的乘客又去了哪儿呢?
思考间,连译零忽觉肩膀一沉,他从思绪中回神瞥向身侧,这一眼便让他觉得有点醉。
一滩像粘稠液体的不明物质从天花板垂落到他肩上,里面流动着一只过分大的眼球,此时正与他投来的目光打上照面。
连译零:“……”
“噢,”老人连忙从吧台后走出,一把将连译零肩上的东西扯下,而后掏出扫帚清理走,整套流程行云如水,直到老人重新站定在他面前,他都还有点懵。
“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我很抱歉。”话锋一转,老人的眼中带上欣赏,陶醉道:“您看起来很健康。”
连译零:“……”
直到老人走出来,连译零才留意到他没有下半身,或许换个准确的说法,他的下半身更偏向于幽灵形态。
破碎的布料坠在身下,老人每飘一下,碎布便跟着摆荡。
就在连译零思考询问对方的身体是否礼貌时,老人一把捧起他的双手,近乎和善道:“作为赔礼,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连译零眼眸微动。
“距离下一班车开动,还有半小时不到。”老人的目光移向一旁挂着的钟表。
连译零咽下那句询问,微一点头,“谢谢。”
他掏出80新纪币放到吧台上,老人却说:“收回去吧,已经有人为您买单了。”
“谁?”
连译零转头看向身后,现场没有任何异样,病毒们各有各的活动,没有一只病毒的目光会看向这里。
“……”顿了一秒,连译零推门而出,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老人看着吧台上那几枚新纪币,胡子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温柔呢喃,“欢迎来到……”
食指轻弹连译零喝空的酒杯,冰块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病毒的世界。”
连译零走出酒吧,按照老人所说的方向行走。果不其然,连译零走了没多久,视野里便出现火车站的巨大钟表。
站内大厅亮着灯,里面却没有一个人,透过站台方向的窗户能看到火车头闪着的灯映照在玻璃上,距离老人说的时间已经不多,连译零紧忙进站,来到就近一节车厢门前。
正要踏上火车,他的脚步一顿,目光惊恐地望向车厢内好整以暇回望着他的管理者,那双蓝灰色眼睛依旧深邃多情,好似刚才给他家锯个洞的另有其人。
连译零彻底阴沉下脸来,“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管理者不在意他的态度,倒是心情不错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么?”
“......废话。”连译零抛下这句话,毫不迟疑地转身跑走。
绝对不能被他抓回去,连译零心想,他可是把人家家门给锯断了,就算以往有什么交情,此刻估计也随着那道门而去了。
连译零抽空回个头,男人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坠在身后百米处,他似乎不急于补上这段距离,挑逗猎物般看着连译零在自己掌心下挣扎。
连译零一心想摆脱他,竟一时没察觉自己在对方的诱导下,步入了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陌生的坏境更是连一只夜游的病毒都没有,外加上他伤口未痊愈又剧烈运动的缘故,此时他竟然有咳嗽的冲动。
等到他察觉出周围不对劲时,身后已经没了管理者的身影,在他面前的是一片荒凉巨大的深坑。
深坑内缭绕着驱散不开的烟雾,烟雾下,堆积了数也数不清的森白尸骨。连译零粗略看去,皆来自人的骨头。
这里的空气要比外面刺鼻得多,待久了就连眼睛都感到干涩,里面的某种成分浓重得仿佛能将人腐蚀,估计越往下,情况会越糟糕。
连译零警惕地一步步后退,却没想到背后一双悄无声息的手将他推落下坑底。
他回身望去,只见消失的管理者此刻站在坑前,他的身影扭曲变形,最终变换成病毒的模样。
连译零惊疑不定:“你不是他?”
病毒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我当然不是他。不过,你看到的竟然是卡门。”
卡门?是那个管理者的名字?
连译零思考间,病毒又开始变幻成管理者的模样,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怪异笑道:“因为恨他,所以才会看到他的样子么?有意思呵呵呵……”
周围的空气不断刺激咽喉以及鼻腔,连译零开口说了一句话,喉咙便感到难受,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道:“为什么把我引来这里?”
病毒止住了笑声,“当然是为了感染你啊。看看你的身后,那里全是你死去的同类。”
连译零瞥了眼,地面上的白骨看起来年代已久,有些已经被空气腐蚀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用这些骨头划伤自己掌心会不会细菌感染。
上面的病毒已经袭来,连译零就地打滚闪开,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地上坚硬的骨头碎片划破掌心,鲜血顺着血缝直流,他将手臂横于身前抵挡病毒的进攻。
见此景的病毒微顿在原地,说:“我知道你,用血消灭病毒的家伙。要不是卡门将追杀过你的病毒全部杀了以示警告,你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连译零眉心微压,“那你试试看。”
病毒怪笑一声,“你猜我为什么要把你引进来?”
连译零僵在原地,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从脚底窜上天灵盖,高度紧绷的大脑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细微的动静,他侧身躲闪,躲过从后袭击的骨头,却没能反应过来侧后方的动作。
他被尸骨从后缠住,滴血的那只手被五根指骨紧紧圈住,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挣不破。
病毒已经来到面前,从他体内伸出无数细长血丝攀上连译零身体。
寒意在大脑乍起,熟悉的感觉很快遍布全身,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和身后的白骨一样。
愤怒与不甘回荡在体内,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身上的血丝开始往回撤退。
连译零抬起头,一双蓝灰色眼睛在黑暗中竟亮得惊人,瞳孔微微睁着,好似没有感情。
管理者的手掐在病毒脖子上,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连译零,他冷冰冰开口:“谁允许你感染他的?”
病毒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瞳孔乱晃惊恐道:“你不能杀我,我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我死了,就再也没有这种特性的病毒了!”
“哦。”管理者漫不经心地加重手中力度,“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会比较好。”
“卡门!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们,你都爬不上这个位置,你——”
话语戛然而止,血液从管理者手里喷溅,病毒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连译零身后的尸骨跟着松落,他失去束缚,身体重心往前栽去,被卡门伸来的一只手稳稳扶住。
连译零低垂的目光留意到卡门的手腕,纱布上又开始渗血,是接住自己的那一下撞击导致伤口崩裂。
“嘶——”
他抬起头,对上卡门视线的一刹那愣住,刚才那个手段狠辣的男人仿佛是他的错觉,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因为伤口崩裂痛得满眼委屈的娇弱男子。
连译零:“……”
卡门端着可怜巴巴的表情询问:“恩维尔病毒能够幻化出人的模样,尤其擅长变成人们最爱、或最恨的人,刚才你面对他时,看到的是谁?”
连译零:“你。”
卡门:“……”
不知道是不是连译零的错觉,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好像有一瞬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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