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出细?的光带。晴影追着那些跳跃的光斑,肉垫踩出窸窣的声响。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摊着一本空白笔记本。?聿商提议,我们可以一起写点什么。
“写什么?”我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粗糙的边缘。
“写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故事。”他坐在我身侧,手臂轻轻贴着我的,传来稳定的暖意。“不需要开头,也不需要结局。就写一些碎片,像捡拾海边发光的?壳。”
这个提议让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共同创作,意味着我们将用一种更具体的方式,编织
共享的记忆和想象,这比散步、交谈更深地介入彼此的精神世界。我害怕,也期待。
他拿来一支钢笔,墨绿色的笔杆,握在手里有微凉沉甸甸的质感。“你先来。”他把笔递给我,指尖相触时,像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我低下头,笔尖悬在纸?上方,犹豫着落下第一个字。写什么呢?写他第一次出现在咖啡馆窗边?写那个额头上羽毛般的吻?不,这些都太私人,太像确凿的证据,我怕写下来,就会打破某种平衡。最终,我写下一行模糊的诗句般的开头:“一个不存在的人,在雨后的清晨,捡到一只走失的猫。”
他接过本子,侧头看了看,低声笑了。那笑声像温润的水流,熨帖着我内心的褶皱。他没有评论我的句子,而是接着写道:“猫的眼睛是金绿色的,像盛着整个夏天的秘密。它跟着他,走过湿漉漉的街道,影子叠着影子。”
我们就这样,一人一句,交替着写。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晴影满足的呼噜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伴奏。他写下一个充满阳光的庭院,我就在庭院里种一棵不开花的树;我写下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他就在旅途的星空下点燃一小堆篝火。故事像藤蔓一样自由生?,没有逻辑,却有一种奇异的内在韵律。我们的思维通过文字交缠,呼吸的频率渐渐同步。
有时,我会停下笔,看着他专注书写的侧脸。光线勾勒出他鼻梁和下颌的线条,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他会察觉到我的目光,并不转头,只是嘴?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笔下不停。这一刻,我几乎要相信,我们真的在共同创造着什么永恒的东?。
“这里,”他指着一段我写的关于“永夜之城”的描述,“为什么那里的居?靠倾听彼此的心跳来辨认方向?”
我怔了怔,这个意象是自然流泻出来的,未曾深思。“因为......因为看不?的时候,心跳是最不会骗人的声音吧。”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嗯,就像现在。我能听?你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他的话语轻轻撞了一下。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变得黏稠起来。我低下头,假装继续写字,却一个笔画都写不出来了。他总能这样,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让我兵荒?乱的话。
写作持续了整个下午。我们写下的故事,渐渐有了一种苦涩的甜味。里面有相聚,也有别离;有温暖的篝火,也有冰冷的雨夜;有笃定的陪伴,也有无望的寻找。仿佛我们潜意识里都明白,所有美好的构建,都暗含着消散的预言。
夕阳?沉时,我们写到了最后一?。故事停在一个岔路口,主人公没有选择方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两条路消失在暮色中。
“就停在这里吧。”?聿商放下笔,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我合上笔记本,封面上还残留着彼此的体温。
这个下午,我们像两个共生的灵魂,用一个故事搭建了只属于我们的巢穴。巢穴之外,
是现实世界的凛冽寒?;巢穴之内,是文字和想象点燃的、短暂却真实的温暖。
他离开后,我独自翻开那本笔记。两种笔迹交错在一起,他的挺拔有力,我的略显清瘦,紧密地依偎着,分不清彼此。晴影跳上我的膝盖,用脑袋蹭着笔记本的边缘。
我抱着猫,看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份苦涩的甜蜜,像墨水滴入清水,缓缓扩散,浸透了每一个?落。我们共同写下的故事没有结局。而这未完成,或许就是我能拥有的,最接近永恒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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