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商要出差。
这个消息来的突然，像晴日里毫无征兆的一记闷雷。他坐在我的书桌边缘，语气寻常地提起，仿佛只是说明天会下雨般自然。
“去北边一个学术论坛，大概五天。”他手指卷着我的一缕发梢，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正喂晴影吃营养膏的手顿了顿，小猫咪不满的喵呜一声，粉嫩的舌头舔过我的指尖。我的心却像被那无形的线扯了一下，骤然空了一块。
五天。一百二十个个小时。对我而言，漫长得像五个没有日照的雨季。
“哦……挺好的。”我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涌上的失落，继续专注地盯着晴影，“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的飞机。”
这么快。我抿了抿唇，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明明他才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久，明明才刚刚习惯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倚在窗边微笑的样子，明明家里才多了一个共同养育的小生命……分离的阴影却已悄然逼近。
“嗯，那……一路顺风。”千言万语在舌尖滚了又滚，最后吐出的却只是干巴巴的客套话。我讨厌这种无力感，像隔着毛玻璃触摸世界，所有真切的情感，都被模糊，被阻隔。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低落，轻笑一声，离开书桌，走到我面前蹲下。他的视线与我齐平，晴影好奇地歪着头，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
“怎么？”他眼底有细碎的光在流动，带着一丝戏谑，“舍不得我？”
被轻易戳破心事，我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想否认，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失了语。那眼神太清澈，太专注，仿佛能照见我所有言不由衷的伪装。
最终，我几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幅度小的几乎像是幻觉。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层层温柔的涟漪。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的用指腹擦掉我沾到的一点营养膏，动作轻柔的像一片羽毛落下。
“我会尽快回来。”他低声说，承诺般郑重，“每天都会给你消息。”
那天晚上他陪我把晴影哄睡。我们并肩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肩靠着肩，腿挨着腿，共享着一小片沉默而温存的时空。空气里弥漫着晴影身上淡淡的奶香，和他身上清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没有再做更多逾越的举动，连那个熟悉的额头吻都没有。但这种克制的陪伴，反而让某种无声的暧昧悄然滋长，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床边空无一人，只有晴影用爪子扒拉着我的拖鞋。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我吞没。他就这样走了吗？连一声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却一眼看见茶几上的便签纸，上面是他潇洒挺拔的字迹：
「牛奶在冰箱，加热再喝。晴影的粮在蓝色罐子里，一次一小把。照顾好我的两只猫，勿念
——聿」
末尾那个字，写的尤其缱绻。
我的手指抚过那些墨痕，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落笔时的温度。心脏像是被泡进温水里，又酸又软。
“我的两只猫”……
整整一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宁，画画时调错了颜色，看书时半天翻不动一页。
直到傍晚，我的手机终于亮起。
是一张照片。北方的天空高远湛蓝，论坛会场外的梧桐树叶已泛黄。配文很简单。
「到了，一切安好。」
没有问你想我吗，也没有甜腻的称呼。可我却对着这条短短的信息反复看了很多遍，连他照片角落里不小心拍到的半片落叶都研究了好久。
之后几天，他的消息总在不固定的时间传来，有时是一张当地特色小吃的照片，有时是一段论坛里枯燥演讲的录音片段，有时甚至只是一张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
每一句都平常，每一句又都藏着未尽的言语。我抱着手机像守护着一个珍贵的秘密，斟酌着每一条回复的字句。我们之间仿佛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缓慢的推拉游戏，隔着千山万水，靠着电波传递彼此的气息。
距离没有让不安滋生，反而将那份朦胧的情愫发酵得愈发醇厚。我开始期待他的消息，期待他分享的一切琐碎日常，期待他偶尔一句近乎直白的牵挂。
最后一天晚上，他发来一条语音，点开那边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机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电流也无法完全阻隔的温柔。
“明天就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像贴在我耳边低语，“……有点想你了，温闵……”
语音到此戛然而止。
我的世界却仿佛被这一句话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耳膜。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在寂静的房间里缓缓蹲下身，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晴影不明所以的跑来，焦急地绕着我来回打圈。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像极了此刻我无法平息的心跳。
第五天，阳光穿透云层。我知道他就要回来了，而某些东西已经在这场短暂的离别里悄悄变了质地。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犹豫和揣测，而是一种甜美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期待。
我抱起晴影，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世界。
他就要回来了。
我的心早已提前奔赴那场即将到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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