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防盗网发出细密的声响。吴烨翻了个身，面朝着李瑞渊的方向。
“渊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雨声，“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李瑞渊在黑暗中睁开眼：“什么玩意儿？”
“昨天阿姨说...”吴烨的声音更小了，“说让你存钱娶老婆...”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李瑞渊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床板微微发颤：“女朋友都没有，结个屁婚。”
吴烨悄悄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新被套是母亲今天刚换的，带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不过...”李瑞渊翻了个身，“迟早要结的吧。”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吴烨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能不能...不结？”
李瑞渊挑眉：“怕我结婚就不要你了？” 被子底下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傻逼。”李瑞渊伸手揉乱他头发，“结不结婚你都是我弟弟”
吴烨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真的？只是弟弟?”
“骗你干嘛，不然你还想当我老大呀”李瑞渊打了个哈欠，“再说谁看得上我这种混混。”
雨渐渐小了，窗外漏进路灯昏黄的光。吴烨偷偷往那边挪了挪，直到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渊哥。”
“又干嘛？”
“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
李瑞渊闭着眼想了想：“胸大屁股大的吧。” 吴烨立刻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闷闷地说：“哦。”
李瑞渊突然笑起来，踹了他一脚：“逗你的，至少要合眼缘的”
吴烨悄悄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睡吧。”李瑞渊把被子往那边踢了踢，“明天还要送你去奥数班。”
黑暗中，吴烨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很久才轻声说： “我一定能考上清华。”
“然后...”声音轻得像叹息，“和你在一起”
雨完全停了，月光从云层后面漏出来。李瑞渊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伸手，正好搭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像是个笨拙的拥抱。
到了第二天，李瑞渊送完吴烨，就去了小卖部打零工。
小卖部的风扇吱呀转着，李瑞渊正蹲在货架前清点库存。手机突然炸响，屏幕上跳动着“老妈”两个字。
“阿渊...”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背景里夹杂着剧烈的砸门声和男人的咒骂，“你爸...他找来了...”
李瑞渊猛地站起身，货箱哗啦翻倒在地：“报警没？”
“不能报警...”母亲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说要是报警就...就把萱萱带走...”
背景里传来李萱的哭声和男人醉醺醺的吼叫：“开门！老子知道你们在里面！拿三万块出来！”
李瑞渊指甲掐进掌心：“把门反锁，千万不要开，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手指发抖地翻通讯录。第一个拨给林莉馨。
“喂？”那边传来震耳的音乐声。
“帮我接个人。”李瑞渊声音发紧，“帮我接一下吴烨”
“现在？我做个头做到一半——”
“求你了。”李瑞渊哑声道，“我爸找上门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地址发我。”
暴雨突如其来。李瑞渊冲进雨幕中，拖鞋踩进水洼溅起浑浊的水花。巷口麻将馆的老板探头喊：“阿渊！你爸好像——”
“知道了。”李瑞渊头也不回地奔跑。
老远就看见单元楼下围了几个邻居。父亲醉醺醺地坐在楼梯口，手里拎着个空酒瓶。
“哟”父亲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听说你捡了个小少爷养着？”
李瑞渊没理他，径直上楼。家门外的防盗门凹下去一大块，锁眼被胶水堵死。
“妈！”他拍门，“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母亲红肿着眼睛，李萱缩在她身后发抖。
“钱呢？”父亲摇摇晃晃地跟上来，“我今天必须拿到钱……拿不到我就……”
李瑞渊把母亲推进屋，转身堵在门口：“没钱。”
“放屁！”父亲抡起酒瓶砸在墙上，“听说你都供人上学了？穿名牌鞋？没钱？”
玻璃碎片溅到李瑞渊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邻居们远远看着，没人敢上前。
这时手机震动，林莉馨发来照片：吴烨站在教室门口，茫然地看着镜头。
「接到了，现在怎么办？」
李瑞渊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先带他去你家」
「？你确定？」
「帮帮忙」
父亲还在咆哮：“今天不给钱，我就去学校找那个小杂种——” 话没说完，李瑞渊突然揪住他衣领往墙上撞。
“听着。”声音冷得吓人，“你敢碰他一下，我就把你扔珠江喂鱼。”
父亲愣住了，酒醒了大半。这个儿子眼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狠戾。
最后是物业和片警来了。父亲被带走时还在骂骂咧咧，说明天还要来。
雨停了，夕阳照进一片狼藉的楼道。李瑞渊坐在台阶上，看着母亲颤抖着手收拾碎玻璃。
手机又震，是吴烨发来的消息： 「渊哥，你没事吧？莉馨姐说家里来了坏人」后面跟着个小狗担心的表情包。
李瑞渊抹了把脸上的血渍，慢慢打字： 「没事了」
「只是处理家事」
暮色四合，远处广州塔亮起灯火。他望着那些璀璨的光点，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的夜晚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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