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李瑞渊推开林莉馨家的门时，额角的伤口已经凝了血痂。吴烨正坐在沙发上，闻声立刻抬头，手里的练习题散了一地。
“渊哥！”他冲过来，手指悬在半空不敢碰那道伤，“怎么弄的？”
林莉馨靠在厨房门口：“英雄救美咯。” 李瑞渊瞪她一眼，拉着吴烨往外走：“没事，走了。”
回去的出租车里，吴烨一直盯着他额角的伤。目光粘稠得让人心烦，像无形的蛛网缠上来。
“看够没？”李瑞渊偏过头。 “谁打的？”吴烨声音发紧，“是不是白天那个人？”
车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把少年偏执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李瑞渊闭上眼：“摔的。”
到家门口时，吴烨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 “你骗我。”少年眼睛红得吓人，“是不是那个赌鬼？”
李瑞渊皱眉甩开他：“不关你的事”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格外刺耳。
母亲和李萱已经睡了。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餐桌上留着煲好的汤。
吴烨跟进来，反手关上门。阴影里，他的表情变得陌生：“他碰你了？”
“说了是摔的！”李瑞渊不耐烦地扯开衣领，“有完没完？”
那道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吴烨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我要杀了他。” 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疯劲。
李瑞渊愣了下，随即嗤笑：“发什么神经？” 吴烨却突然扑上来扯他衣领。动作粗暴得不像平时那个乖顺的少年：“他碰你了！是不是！”
“操！”李瑞渊一把将他按在墙上，“你他妈疯了？”
两人在昏暗的客厅里对峙着。吴烨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翻涌着暗沉的漩涡。那种眼神李瑞渊很熟悉——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
“听着。”李瑞渊松开手，语气疲惫，“我的事不用你管。” 吴烨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对不起。” 声音哑得厉害。
李瑞渊没说话，从冰箱拿出冰袋扔给他。吴烨接住，却反过来敷在他额头上。
动作很轻，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渊哥。”冰袋的凉意渗进皮肤，“别不要我。”
窗外有救护车呼啸而过，红□□光扫过少年潮湿的眼睛。李瑞渊看着那道还没完全藏好的偏执，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抬手揉了揉对方头发：“不会的”
第二天清早，李瑞渊直接拨通了广雅中学教务处的电话。吴烨站在旁边，听着他面不改色地编造急性肠胃炎的请假理由。
“三天？”班主任在电话里迟疑，“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医生说的。”李瑞渊瞥了眼正在喝粥的吴烨，“不然您问他？”
吴烨立刻配合地咳嗽两声，声音虚弱：“老师...我没事...”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那好好休息吧。”
母亲默默收拾着行李，把李萱的课本和吴烨的奥数习题册塞进同一个背包。李萱倒是很兴奋：“去东莞玩咯”
高铁上，吴烨靠窗坐着。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广州，窗外飞驰的田野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李瑞渊把鸭舌帽扣在他头上，“睡觉。” 帽檐还带着李瑞渊常用的洗发水味道，吴烨悄悄深吸一口气。
东莞的老房子藏在骑楼深处，推开窗能看见荔枝林。母亲一进门就开始大扫除，李萱拉着吴烨去看她小时候种的木瓜树。
“渊哥以前经常从这棵树偷溜出去。”李萱指着歪脖子木瓜树，“有次摔断了手！” 吴烨抬头看着树上那道明显的划痕，想象着少年李瑞渊爬树的样子。
晚饭后下起暴雨。老房子的电路不稳，灯光忽明忽灭。李萱害怕打雷，挤到母亲房里睡去了。
黑暗中，吴烨轻声问：“为什么带我回来？” 李瑞渊在隔壁床上翻了个身：“省得你发疯。”
雷声轰隆而过。吴烨突然说：“我知道你是怕他去找我。” 李瑞渊没接话。
雨声渐小时，吴烨又开口：“那道伤...还疼吗？”
“早好了。”
“我看看。”
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床边。李瑞渊刚要骂人，微凉的手指已经轻轻碰了碰他额角。
“留疤了。”吴烨声音发涩。
“男人有个疤怎么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吴烨跪在床边的身影被照得雪亮，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情绪。
李瑞渊突然坐起身：“滚回去睡觉。” 少年固执地不动。
最后是李瑞渊把他拎回床上，像塞麻袋一样塞进被子里：“再闹就把你扔出去。”
雨停时天快亮了。李瑞渊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给他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
第二天他们在荔枝林里摘果子。李萱爬树厉害，吴烨在下面接，李瑞渊靠在摩托车旁抽烟。
母亲突然说：“阿渊小时候也这样，摘了荔枝非要分给街口那个孤老头。” 李瑞渊啧了一声：“陈年旧事提什么。”
吴烨偷偷记下了。下午他真的拎着袋荔枝去街口，发现那里早就改成了便利店。
回去时看见李瑞渊站在巷口等他：“又乱跑什么？”
“散步。”吴烨把荔枝藏到身后。
晚上母亲做了荔枝糖水。吴烨喝第一口就呛到了，甜得发腻。 “阿渊以前能喝三碗。”母亲笑着擦桌子，“有次吃到流鼻血。”
李瑞渊踢了踢吴烨的凳子：“听见没？别学我。”
吴烨点头,突然说：“我们像不像私奔？”
“我跟你私奔，我有病啊”
第三天回广州时，李萱哭得不行。吴烨悄悄把一朵捡来的鸡蛋花夹进课本里。
高铁启动时，李瑞渊突然说：“期末考进年级前十，暑假再带你来。”
吴烨猛地转头：“真的？”
“骗你干嘛。”
窗外田野飞驰，像绿色的河流。吴烨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两人身影，轻轻“嗯”了一声。
阳光很好，把他新校服照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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