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小西父母还没回来,但万枕竹一点也不担心。
门铃又响了一次,万枕竹去开门,不用想是外教老师来了,时间安排得正好。
看得出来小西的情绪不高了,却还是和外教老师打了一声英语口语的招呼。
万枕竹拍了拍小西,蹲下来说:“我走啦,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拜拜,小竹老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跟外教老师点头道别,万枕竹站在电梯口叹了口气,对这个孩子成长的无力,对这个家庭环境的唾弃,可他并不能做什么。
出来小区时间还早,街道来来往往的没什么人,万枕竹估摸着附近有家饭店味道还不错,买了盒盖饭拎着,现在不是下班高峰,路不堵,打的车很快就过来了。
车稳稳的停在巷子外,万枕竹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小万回来啦。”在居民楼下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都很善良热心,他们有着最淳朴的生活态度,对谁都笑眯眯的。
街坊邻居都很同情这个小孩,长得那么俊俏,可怜摊了这么个爹,但大家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背地里说说就行了。
万枕竹“哎”了声做回应,让熏肉的老奶奶注意脚下。
老奶奶一听笑开花了,越看万枕竹越喜欢,平常都是看几眼,谁都不会主动打招呼,今天也是心情不错跟这孩子打个招呼,没想到这孩子挺热情的,心也好。
跟他爹跟本不是一个样。
老奶奶用熟悉的本地方言也就多说了两句:“你这是外卖?冒吃这些不得营养的东西了,个要来奶家吃点儿,都是家常菜!”
万枕竹闻言愣在原地,脚一下子抬不起来了,不知怎的眼睛就很酸胀,挺疼的,他假装是还未落下的太阳太刺眼了,缓了一下才开玩笑道:“不用啦奶奶,今天这不买了么,下次去你家吃饭别赶我就行。”
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啊。”万枕竹走了之后,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红了,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以为是腊肉熏眼睛,又说,“好啊。”
翻出钥匙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吹透了一天的燥热,今天家里又只是他一个人。
这样最好。
习惯性回到自己卧室待着,只有这里才能让他短暂的把自己蜷缩在一处封闭的空间,有安全性很强的防盗门,钥匙也只有自己有,谁都进不来,不用共处一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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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周,过完这周可就是高二学生短暂的狂欢了,自从高三的学哥学姐一走,压力就给到了高二学生,美名其曰,高三一走你们就是高三生了,别说还有一年时间还早。
这一早就在放假时间上延迟了近一个月,让这群高二牲苦不堪言。
这个星期大家都收了心投入到复习当中,毕竟暑假说长也是长的,考低了旅游计划可就泡汤了,生活费都是稀罕物!
周六那次补习,万枕竹给林听点了几个常考的大题,林听翻着解题步骤试着去理解解题,又问了问班里成绩好的同学,没想到就把那几道大题吃透了。
至少数学及格是没问题的,林听抛弃了难懂的物理和有基础也学不明白的化学,在最后几天多学了几科之前忽略的知识点。
期末考如期进行,三天一过,同学们彻底解放,当天就狂奔回宿舍收拾行李,该回家回家,该休息休息。
相比起住宿生,走读生就没那么激动了,家是常回的,只是不用再起早贪黑的回学校两眼一睁就是学。
林听今天特意在万枕竹经常走的那道楼梯口等着,想来碰碰,然后和他说说话,不然一个暑假不见那可太难熬了。
万枕竹出现在楼梯转角,林听一眼就看见了,外退了几步,离开拥挤的人潮。
万枕竹也看到了他,不躲,跟肢体记忆一样直接走到林听边上,两人并着肩一起往校门口走。
“万枕竹。”林听试探性的叫人。
“嗯?”万枕竹看着前方,头也不带动一下。
还好,还理人的。
期末周他都不敢上楼去找人,怕影响到万枕竹,又担心万枕竹还不想理他。今天一考完就是暑假了,下学期还见不见得到万枕竹都不好说。
林听低着头,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底气不足:“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过个生日。”
万枕竹想了一下,整个暑假他都没时间,从明天开始前半段他人都得拆成三半去兼职,后半段时间就得去集训了,腾不出时间。
“再看看吧。”万枕竹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是变相不会去了吧,林听觉得能说句“生日快乐”就很知足了,他说好。
走到了交叉路口,分开之前万枕竹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送你生日礼物。”
林听这一听可就愣住了,这也太突然了,死脑子快想啊想要什么。
“你让我想想。”林听实在是不知道该要什么,又舍不得骗万枕竹,可哪有向人伸手要礼物的呀。
“好。”
要分开走了,林听舍不得,他这段时间直视过自己内心,发现对万枕竹有了已经超出对朋友的情愫,又担心这是不是暂时的假象,林听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任何一个人。
回到家里,林听让林擎和唐听月别折腾他的成年礼了,他已经打算好叫上班里的同学一起去外面过。
“正好。“林擎从沙发角拎出个礼品袋,放在悬浮茶几上,“拿出来看看。”
林听往前坐了点,伸手去够,拿了放腿上,刚看清是什么东西,林听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两本红本本一本绿本本和一串车钥匙。
拿起那串带有三叉星辉亮面质感的车标钥匙,不可思议道:“送我的?”
“光看车干什么,再看看其他的呗。”林擎潇洒得两手一摊,搭在沙发背上,喜气洋洋似的看小儿子那出息样。
另外两本可就是房产证儿了,挂的只有林听一个人的名字。
“我靠!你们认真的?!”林听一把合上房产证,脸激动得通红。
“我和你爸一早就想好该送你什么了,看你忙着要期末就没告诉你,昨天证件才办好的,还想着在你生日那天给你,但你爸爸太得瑟了。”唐听月在一旁推了推林擎,那么大人怎么还不懂得矜持。
“小儿子喜欢就够了,对不对?”林擎揽过唐听月,“其实也是你妈妈的意思啦,早给孩子就会多开心几天。”
“我可太喜欢了!爱你们!”林听伸长手臂揽了爸妈的肩,拎起袋子就冲回了自己房间。
周六一整天林听缩在自己屋子里,狂补这几个月来没睡够的觉,偶尔在清醒的时候发消息给万枕竹,看看他在干什么,但万枕竹太忙啦,要隔好久好久才回。
林听的成人礼大家都很重视,在澳洲度假的爷爷奶奶以及退休旅游的外公外婆,在意大利学艺术的大姐带着男朋友也回来了。
林听跟林侨月一见面就互呛,差点就要打一架以示威风,但人家有男朋友护着咯,打不着了,林听还挺想念小时候动不动就跟林侨月不对付的关系。
林侨月伸手一个拇指指甲盖厚度的红包递了过来:“生日快乐,老弟,祝你天天开心。”
伤感一下子烟消云散,林听接过大红包,因为红包太厚了盖不住,一眼看过去全是红的,笑乐呵了,“老姐威武!也祝你每天开心!”
“出息。”林侨月撞了一下自己的笨弟弟,带上男朋友去阿姨收拾好的客房放行李。
成人礼在周天,林听提前跟林擎打过招呼,不要再搞宴厅酒会那么兴师动众了,他真的很不喜欢,简直就像变相的谈生意。
林听很讨厌杯盏交错中各种探究又意味不明的眼神,讨厌心口不一的场面话,名利场上究竟是人是鬼。
因此这次成人礼林听想要自己跟朋友过,在郊区的一座山庄里。林擎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早早让林听自己提前跟刘叔打声招呼。
刘叔是搞房地产生意的,在旅游行业盛起之前顺便包揽了餐饮行业,正所谓全国旅游走到哪哪都有他旗下的影子。
刘叔得知林听要在市郊区的山庄里举办生日part开心得不行,在林听生日这天空出整座山湾供林听使用,就当是送他的成年礼物。
林听早之前就喊上了班里及校里的同学,有专车负责接送,能去就去。林听人缘不是一般的好,横穿在各种兴趣班的同学也来了,百来号人落在偌大的山庄某个大厅里却显得格外空。
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林听靠在门边,手中在飞快的打字:你今天会来么?
发送。
“干什么呢?”一个人蹿了过来揽住林听的肩,两人惯性的往前栽了一下,然后站直身。
林听熄了屏幕说没事。
江又年在手机黑屏之前看清了那个聊天画面,眯了眯眼,心下了然。
“李恩尹那家伙又没来?”江又年把大厅来来回回逛了两遍,都没见那张欠揍的脸,明明前一天还在群里口出狂言,说要上演一遍尹妃回宫,让“林培盛”和“小年子”恭候大驾。
江又年打视频过去“呸”了一大声,凭什么到他这就是奴才了。
李恩尹把摄像头挪近了些,竟开始自恋起来,嘴上也没闲着说封你为果郡王如何?
江又年抖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李恩尹是什么德行,挂视频之前说我对同性恋没意见,但请尊重我们异性恋......
“你听他吹,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他家里人监视他那么严,机票刚买就被取消了。”林听目前提不起什么劲,说话都懒懒的。
江又年对这对苦难兄弟深表同情:“还真买了?这也太惨了,他们同性恋这么那么命苦。”
“......”林听无从反驳,瘪了一下嘴角,看样子已经已经在心里怒骂了。
江又年摆弄了下手机,收起来把林听带着往大厅人群里带:“你瞅瞅你表情,过生日哎丧着个脸,走玩儿去!”
唱完生日歌,年轻人们彻底放飞,在振聋发聩的背景DJ音乐下,“哧——”“嘣——”酒瓶盖儿撒了欢儿地往天花板上窜,却因为大厅的天花板太高太高了,瓶盖还没飞到半空就落了下来。
地面桌面到处喷满了酒液。
服务生推来三个巨型调饮桶,刘琦是刘叔的儿子,这人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从心智到外貌都玩得很开,加上江又年在旁边起哄,跟林听商量了一下提议玩调酒接力,规则很简单,每人在酒柜里选一瓶酒或者饮料倒进其中一个酒桶里,调酒台的门会被关上,任何人不许看。
等酒满时就会成为今晚所有人的极乐饮品。
这一游戏引得大家统统叫绝,他们今天这批能来的都是很会玩的,没有谁说玩不起。
顾忌不能玩太大的,免得出现安全隐患,会有调酒师在里面守着把关。
虽说刘叔把整座山湾包揽给他使用,包括烟酒茶饮,但今天大家玩得都不知轻重,林听在之前就跟刘叔说好,会承担今天所消耗的所有费用。
很快,百号人把酒桶都填满了酒,三个高脚杯呈现出独特的液体颜色。
其中一桶兑得分层,层层浑浊的糖浆之上是泛着清透清凉的粉色液体,冰块使杯壁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某处正渗透出水痕滑下杯壁,留下一片水渍。
那桶颜色兑得十分美丽,酒味也是最冲的,刚靠近,伏特加的酒气便涌进鼻腔。
林听一一闻过,指着那杯分层酒水“嚯”了一声:“别把大家往死里整儿啊。”
服务生贴心地准备了醒酒茶和蜂蜜水,要是谁受不了可以缓解一下。
调饮桶有水阀的设计,拨一下开关接自己力所能及的容量。
但不妨有很多起哄暗自较劲的,三个调饮桶里的酒水稀里哗啦居然被接完了。
林听很喜欢被调得分层的那杯,自然是接了,只是酒精味实在是太重了,林听抿了两口就觉得辣嗓子。
过后竟觉得异常的舒服,喉咙里滑过层层丰富的味道,回味起来竟觉得一丝丝爽。
刘琦跑到音控室开混响音箱,气氛一下子燃到极点,跟随音乐鼓点舞动身姿,一群人站在调酒台外搞轰趴,大厅被玩得像在酒吧舞厅一样。
身边那么热闹,手机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林听盯着逐渐融为一体的液体——浑浊与清晰经过几下辗转已经失去了一开始分层的美。
赶在最美的一刻消失之前,林听仰头将酒杯里的液体尽数饮下。
这次的痛感比前两口还要强烈,林听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废了。
江又年揽着自己的女朋友,看林听这么不要命的喝,差点就要过去抢酒杯,可惜没来得及。
只剩空掉的酒杯以及消失在阳台的身影,那道身影走得太快了,江又年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看重了影。
他自己就是个酒蒙子,喝得可不少,靠在女朋友的肩上,闭着眼问:“你看到有人走过没?”
他女朋友点了点头,抬起冰凉的手摸了摸江又年滚烫的脸说:“嗯,万枕竹过去了。”
林听喝完那杯酒就不对劲了,不用等后劲上来,林听就有些醉了,蹒跚着脚步拉开落地推拉门,反手合上的时候没注意门被人挡了一下,自顾往阳台围栏边上走。
终于走到了,他闭上眼背靠着阳台栏杆,很重地吐了一口浑浊的气,落日余晖下昏黄的天色为今天的寿星留下干净孤独的轮廓剪影。
推拉门被彻底合上,屋子里的吵闹一下子隔得很远很远,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合上门,这才睁开眼看看是谁合上的,但估计那人应该是顺手,差不多走了吧。
大概是真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万枕竹来到了自己面前呢。
林听伸出手指尖想要触碰万枕竹,到了半空又停下,怎么可能呢。
林听伤心地低下头,居然想出幻觉来了,嗤笑了一声,声音因为低头闷闷的:“你有时候真挺没良心的。”
眼前逐渐出现一双鞋,那双鞋他在万枕竹脚下见过的,就连上面鞋带游走的痕迹他都很清楚,不管晕得眼睛都花了,林听也不会认错。
终于,林听意识到不是幻觉。
抬头,万枕竹那张脸确确实实在眼前,眼睛里始终藏着的情绪似乎透出来了一点。
“我么?”万枕竹开口了。
仗着酒劲上来勇气直线上升,林听自以为站直了,实际脑袋晕乎乎的,万枕竹跟着全世界都在晃:“你没良心,万枕竹。”
说完林听就向前栽进了万枕竹怀里,在倒下去之际林听看清楚了,万枕竹很少有变化的神色终于闪过慌张,下意识伸手要接住他,跟上次在公交车上是一样的。
林听闭上眼心满意足的笑了,人的意识也跟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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