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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丑丑爸爸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湿润的气息。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佐助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那只空荡的左袖被仔细地掖进了口袋。他弯下腰,动作已不再有最初的僵硬,熟练地将牵引绳扣在丑丑兴奋摇晃的项圈上。

“汪!汪汪!”丑丑迫不及待地原地转着圈,尾巴甩得像个小风车,黑豆似的眼睛亮得惊人,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催促声。

“走了。”佐助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拉开房门,丑丑立刻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嗖”地窜了出去,牵引绳瞬间绷直。

遛狗,这个被小雪轻描淡写描述为“日常小事”的行为,对佐助而言,其复杂程度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丑丑的世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每一棵树根、每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每一根遗落的路边树枝,甚至一个随风滚动的空易拉罐,都能让它停下脚步,用湿漉漉的鼻子嗅闻半天,有时还会郑重其事地抬起后腿,留下自己的“标记”。它走走停停,路线毫无规律可循,东闻闻西嗅嗅,牵引绳在佐助仅存的右手中不断地调整着力道,既不能让它完全失控,又不能扼杀它探索的乐趣。这需要一种持续的、微妙的平衡感,一种与战斗截然不同的、对细微力量的掌控。

更让佐助感到“棘手”的,是丑丑庞大的狗狗社交网络。几乎每天清晨,在这片固定的区域,都会上演一场小型犬类聚会。

“丑丑!丑丑来啦!”一个穿着粉色运动服、牵着只棕色泰迪的中年阿姨远远地就笑着打招呼。

“丑丑爸爸,早上好啊!”一个被金毛拖着往前走的年轻小哥,笑容爽朗。

“哎呀,丑丑今天好乖哦!”一位牵着柯基的老奶奶慈祥地点头。

起初,这些热情洋溢、带着特定称谓的招呼,让佐助措手不及。他习惯于在木叶村时人们敬畏或疏离的目光,习惯于在流浪途中彻底的沉默与隔绝。而这里,“丑丑爸爸”这个称呼像一张无形的、温暖的网,猝不及防地将他罩住。

宇智波佐助,因为一只小狗,痛失真名。但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没有由来的、毫无保留的亲近。只能微微颔首,或是极其简短地应一声“早”,眼神下意识地避开那些过于灿烂的笑容,身体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然而,这个社区的狗友们,似乎拥有一种天然的、强大的包容力。他们仿佛拥有读心术,又或者只是源于一种质朴的善良。他们对佐助的寡言和偶尔流露的疏离毫不在意,也绝口不提他那只缺失的手臂,仿佛那只是一个无需在意的细节。他们自顾自地,在犬只们互相嗅闻、追逐嬉戏的背景音中,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晨间“例会”。

“豆豆昨天又把我新买的拖鞋啃了,气死我了!”

“哈哈,都一样!我家Mary刚把沙发垫子掏了个洞!”

“哎,你们听说了吗?小区门口新开那家宠物店,狗粮买二送一!”

“最近那个XX牌子的冻干怎么样?我家挑食怪肯吃吗?”

“昨晚看新闻了吗?国际油价又涨了,这日子……”

“对啊,听说隔壁市要建新高铁站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这边房价……”

话题像风中的蒲公英,毫无预兆地从小狗们的糗事,跳到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再瞬间跃升到千里之外的国际局势。声音嘈杂,内容天马行空,却洋溢着一种鲜活的生活气息。佐助牵着丑丑,沉默地走在边缘,像一个安静的观察者。他听着那些家长里短,听着那些对未来的忧虑或憧憬,看着他们脸上生动的表情——烦恼、喜悦、八卦、关切。这个地方的人们,把小狗小猫视若珍宝,称呼彼此为“爸爸妈妈”,他们关心粮食和蔬菜,也关心远方的战火和油价。他们的生活平凡、琐碎,烦恼似乎也微不足道,却带着一种扎根于泥土的、蓬勃的生命力。这份平凡的热闹和毫无芥蒂的接纳,如同温水,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习惯冰冷的感官,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无所适从,却又无法拒绝的暖意。

温柔得,几乎让人感到一丝……可怕。

这天清晨,阳光格外明媚。佐助正准备如常带丑丑出门,小雪也背着一个帆布包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个装着相机的黑色硬壳箱。

“那个……佐助,”小雪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社区的‘遛狗群’里,大家突发奇想,想给小区里所有的小狗拍一张大大的合照,留个纪念。”她指了指相机,

“我……我当时一激动,嘴快就说我家有专业的单反相机,可以帮忙拍……结果说完才想起来,我压根不会用这玩意儿!”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随即赶紧补充道,

“你别为难!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群里肯定还有其他家长会用相机的,我待会儿在群里问问就行……”

佐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相机箱上,又看了看脚边兴奋得原地打转的丑丑。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接过了小雪递过来的牵引绳,扣在丑丑身上。然后,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相机箱。

“可以。”他言简意赅,声音平静无波。

小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巨大的惊喜,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吗?太好了!佐助拍的照片一定超级棒!太期待了!丑丑今天要好好表现!” 她的雀跃感染了丑丑,小家伙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

社区中央那片最大的阳光草坪,此刻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沸腾的海洋。三十多只品种、体型、毛色各异的小狗被主人们带到了这里。金毛、拉布拉多、柯基、泰迪、柴犬、哈士奇、法斗……甚至还有几只威风凛凛的大型犬。

它们或兴奋地互相追逐打闹,或好奇地东张西望,或懒洋洋地趴在主人脚边晒太阳,更多的则是被这史无前例的热闹场面刺激得亢奋不已,此起彼伏的吠叫声、兴奋的呜咽声、牵引绳摩擦的窸窣声响成一片。

要把这三十多个不受控制、性格迥异的“毛孩子”在同一个画面里安抚下来,并且让它们同时看向镜头?这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家长们使出浑身解数:摇晃着零食袋,呼唤着自家狗子的名字,挥舞着最爱的玩具,甚至有人模仿起各种奇怪的声音试图吸引注意力。场面一度陷入更加混乱的状态。几只小狗为了争夺一块掉落的饼干打闹起来,一只精力过剩的边牧试图带领大家玩追逐游戏,还有几只胆小的狗狗被这阵势吓得直往主人身后躲。

佐助端着相机,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眉头微蹙。他透过取景器看着眼前这片失控的“战场”。家长们手忙脚乱,小狗们我行我素,指令声、呼唤声、狗吠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噪音。他尝试调整角度,寻找一个能容纳所有小狗的构图,但下一秒,画面边缘就会有几只小狗因为打闹而滚出镜头。他需要极高的耐心和瞬间的捕捉能力。

“啧,比忍界大战还麻烦!”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掠过佐助的脑海。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一丝极其细微的恍惚感击中了他。那些关于终结之谷的轰鸣,关于须佐能乎的紫色光芒,关于千鸟锐枪的刺耳嘶鸣……那些曾经刻骨铭心、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画面,此刻竟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细节开始流失。

那份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记忆,正在被眼前这片毛茸茸的、混乱而真实的喧嚣所覆盖。一种奇异的空白感短暂地占据了他的意识。

“丑丑爸爸!就是现在!它们好像都看这边了!” 一个眼尖的家长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

佐助猛地回神,目光如电般扫过草坪。就在这短暂的、近乎奇迹的瞬间——或许是某个人摇晃的零食袋吸引了大部分目光,或许是打闹的小狗们恰好都停了下来——几十双湿漉漉、亮晶晶的狗眼睛,竟然齐刷刷地、带着点好奇和懵懂地望向了镜头的方向!

没有半分犹豫,佐助的手指稳定而迅捷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如同一个魔法咒语,凝固了时间。

取景器里,定格下了一张堪称“奇迹”的画面。阳光倾泻在翠绿的草坪上,三十多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狗或坐或站或趴,大多数都正对着镜头,眼神清澈懵懂,吐着粉嫩的舌头,带着狗狗特有的、天真无邪的傻气。

金毛灿烂的笑容,柯基圆滚滚的屁股,泰迪卷曲的毛发,哈士奇标志性的“二”表情……每一只都如此鲜活可爱。在它们身后,是同样被定格的、几十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庞——主人们或蹲着搂着自己的爱犬,或站着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看着自家宝贝那副可爱的傻样,几乎每个人都笑咧了嘴,眼睛弯成了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和满足。整个画面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温暖到极致的幸福感。

佐助缓缓放下相机,将它递给大家,家长们涌上前来看照片。

顿时,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掌声。

“哇!!!太棒了!丑丑爸爸!牛逼!”

“天哪!这张拍得太完美了!”

“这绝对是年度最佳社区照片!丑丑爸爸神手!”

“以后我们社区拍照就找你了!丑丑爸爸!”

“丑丑爸爸!记得把照片发到群里哦!太感谢你们了!”一个抱着小博美的阿姨笑着朝佐助喊道。

但佐助似乎没有听见,小雪连忙答应下来,脸上还带着“不愧是宇智波佐助,什么都能掌握!”的骄傲表情。

她兴奋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佐助的方向,想向他分享此刻的自豪与激动。

然而,就在她抬眼的瞬间,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勾勒出佐助挺拔的身影。他站在喧闹的人群边缘,微微低头,眼眸看向自己刚刚还在拍照的右手,目光温柔,好像抓住了什么。

周围是家长们热烈的讨论声,是小狗们重新开始的嬉闹吠叫声,是整个世界都在为那张照片欢腾的嘈杂背景音。

而佐助,那个总是带着一身孤寂与寒意的男人,那个习惯性紧抿着唇线的宇智波佐助,此刻,他的嘴角,正微微地、清晰地向上扬起。

那不是一个多么灿烂的笑容,甚至算不上多么明显的弧度。没有声音,没有张扬的喜悦。

但这细微的变化,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小雪的眼中轰然炸响。

阳光落在他微扬的唇角,落在他深邃却不再冰冷的眼底,仿佛为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坚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站在那里,不再是闯入这个世界的局外人,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孤影。他融入了这片喧闹的、平凡的、充满狗毛和欢笑的阳光里。

小雪忘记了兴奋,忘记了分享,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唇角那抹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随即又被一股暖流彻底淹没,眼泪没有理由地滚落。

“真好啊!佐助,阳光洒在你身上,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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