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一次的大扫除，姬如雪手拿着题册在走廊里小跑。刚才问老师问题的时候多拓展了一些，差点忘记今天她值日要擦黑板，就要赶不上学生会干事来验收的时间了。
喘着气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姬如雪又听见同学的抱怨声：“真不知道老班是怎么想的，都高三了，其他班的卫生早就外包给校外的人做了，我们还要自己搞……”
卫生委员依然是摊摊手无奈地笑笑。姬如雪走进教室，便被她叫住：“今天要擦黑板哦。”
“嗯，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姬如雪放了书就走上讲台，先用湿抹布把板书擦掉。
上节课是数学课，从黑板顶往下写满是老师的习惯。姬如雪踮脚够不到最上面，刚想去搬把椅子过来，就看到那个眼熟的男生走了进来。
左臂带着红袖章，拿着一个小本子，是经常来他们班级检查卫生的学生干事，高二的。他迈步进来就和姬如雪对上了目光。姬如雪垂眸，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这个人……不夸张地说，是前天在小巷子里救了她的学弟，叫李星云。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上节课老师拖堂了，黑板马上就擦完，你先检查下别的地方吧。”卫生委员给姬如雪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姐妹给你争取时间，快点擦完，扣分了老班要骂”的意思。
“没事没事，是我来的比平时早了点哈哈哈，”李星云走过来，“学姐够不到上面吧？我来擦吧。”
他说着就拿过姬如雪手里的湿抹布。高二的男生已经开始“抽条”，抬手稍微踮脚，没费太多力就把最上面几行的板书擦净了。
“给。”李星云特意叠了一下，露出刚才没有擦过的一面给姬如雪。
姬如雪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双颊开始发热：“谢谢。”
被抓个正着居然没扣分，一旁的卫生委员在心里暗喜，抬手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哇，学弟你真是人帅心善。”
下晚自习，这个高二学弟果然又跟着自己了。
只是这次姬如雪没有刻意走快想甩开他，反而在转了一个路口之后停下来，转身正对着李星云。
李星云一时不知道姬如雪是什么意思，也停下了脚步。
二人面面相觑。姬如雪见李星云半天不过来，拳头渐渐捏紧，然后呼出一口气，迈步朝李星云走过去。
李星云：诶？
这位平时无论怎么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当显眼包都不会看他几眼的冷艳学姐，居然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礼盒，递了过来。
“……巧克力？”李星云看着这个精致的包装有点不知所措。是超市里会摆在展示架上的进口巧克力，估计挺贵的……
姬如雪又觉得双颊发热了，她把巧克力往李星云手里塞：“谢谢你前天帮了我。”
“所以这是谢礼？”李星云接过了，低头又看了眼礼盒，然后抬眼看向姬如雪。
姬如雪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重复道：“非常感谢。”
“那个是小事啦，”李星云笑起来，挠挠头，下巴左侧贴着的创口贴也因为笑容被扯动，“不过学姐，送巧克力的时机可不太对啊。”
“什么时机？”姬如雪因为李星云收下谢礼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问道。
“当然应该在2月14日送啦，现在送早了太多了。”盒子比较容易拆开，李星云手上动作没有停。
“2月14日？那是什么……”姬如雪的话突然止住。
每年2月14日，是情人节。
什么跟什么啊……
姬如雪皱了下眉，开口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巧克力喜欢的人会多一点……”
真是的，还花了自己攒了很久的钱呢。
“那就是学姐很喜欢吃巧克力咯？”李星云已经把盒子拆开。同样规格不用外形的巧克力嵌在小格中，李星云挑中了一个拿出来。
“我没有，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那先尝下这个，应该不会很甜。”李星云又一次打断了姬如雪的话，直接把那颗巧克力递到了姬如雪嘴边。
这次轮到姬如雪有点不知所措了。
“咬一口，”李星云挑眉，“闻起来很香的。”
后来姬如雪想，就着这个男生的手咬一口巧克力什么的，实在是……暧昧得太超过了。
她只能归责于那晚的姬如雪被脸颊的温度入侵了脑子，居然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路，离姬如雪住的楼栋还有一点距离时，李星云跟她挥手再见，还说以后会继续送她回来。
不过那颗巧克力确实不甜不腻，尝起来味道不赖就是了。
——
关于调出NO RAIN前几案尸检报告和相关材料的申请居然没有被卡太久就通过了，姬如雪有点意外。估计是这个连环杀人案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最近又NO RAIN又如死灰复生，局里也受到上面的压力了吧。
张子凡作为市局刑侦支队队长肯定是被直接施压的对象。前几天他们去勘察现场，姬如雪其实已经猜到可能找不到什么新的痕迹，毕竟NO RAIN反侦察意识太强，他的作案现场一直都很干净。
然而那天张子凡几乎把整个晚风桥黎水河道走过，还套了靴下水去打捞，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了。姬如雪最后要开车离开时，张子凡嘴里还在念叨着：“地图，没找到地图……”。
那是在第一案现场发现的一张图纸，书店里常见的世界地图，并不大，挺旧了，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是NO RAIN作案以来唯一留下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是故意留下的，还是遗忘了。姬如雪偏向于前者。那么，这张地图是只指向杀手身份、作案地点提示，或者是“留下线索你们警察也破解不了”的挑衅，姬如雪不得而知。
而且毕竟是只有第一案在现场的物证，能否成为整个连环杀人体系中的一环，也不能确定。
陆林轩打电话来问姬如雪晚饭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吃，姬如雪答应了。去餐厅前她先回了趟局里，取了几个装着前几案报告的文件袋。出门的时候正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石老师？”
是石瑶，姬如雪的前辈，也是法医界的大前辈。在姬如雪刚进市局的时候石瑶带她做了好几宗大案，无论是技术指导、经验传授，还是栽培的用心程度，姬如雪都从心里把她当成自己法医生涯中一位及其重要的老师。
石瑶微笑着对姬如雪点了点头：“下班了？”
“是，老师之前不是在省外做顾问吗？案子结束了？”
石瑶颔首，目光在姬如雪手里碰着的文件袋上微微停留，继而莞尔：“我听说你最近在跟进NO RAIN连环杀人案？”
“是的，实话实说，挺棘手，”因为是恩师，所以姬如雪的话要比平常多一点，“等过段时间没那么忙了，学生请老师吃饭。”
“不用你破费啦，如雪，”石瑶抬手推了推无框眼镜，眼下的细纹已经比较明显，“解剖上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姬如雪摇头：“只是能给他们破案提供的线索还太有限了。”
“别担心，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你一直都让老师放心的。”石瑶拍了拍姬如雪的肩膀。
“谢谢老师！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没有什么比受到最崇敬的老师的肯定和鼓励更让人安心，姬如雪对石瑶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老师工作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去吧。”
姬如雪于是挥了挥手告别，快步走下阶梯。石瑶看着她的背影，无框眼镜在夕阳下映出金属反射的光泽。
——
李星云沉默地坐进车里，单手松了领带，往后靠着椅背慢慢平复呼吸。这条领带是姬如雪去年生日送给他的礼物，颜色花纹都是他喜欢的，绝对不能沾上脏血。
“老大，没受伤吧？”骆小北坐在司机位置，见李星云衬衫上都是血，有些担心地回头。
“没事，都是别人的血。”李星云有些烦躁地降下车窗。他想抽烟，但是把全身兜里掏遍硬是没找到一盒。出来得太匆忙，忘带了。
也好，烟这种东西要是不离手了，雪儿要骂他的。
“您这习惯怎么还不改，自己又不动手，那些人让三哥带人处理就行了嘛，非要站那么近，溅自己一身血，如果受伤了怎么办……”骆小北总是在危险化解之后话变得多起来，“您要是人手不够，我也可以上啊，总是把我留着做接应……”
“就你这小身板？”李星云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嗤笑一声，“可别了吧。”
“老大！您别这么看我，我好歹也是……”
“跟你直系学姐保证过的，本来对她撒谎我就很难受了 ”李星云斜倚过身，抬手，屈指在窗沿敲了敲，车速不慢，但很稳，他能感受到拂面而去的风，“你小子别轻易以身犯险，不然我没法交代。”
“雪儿姐……”骆小北怔住。
“我说你这小孩真是，好好学法医不行吗，帝医科大多好的学校，偏偏要进立弘，还分到我手下做事，真不让我和你学姐省心。”
但是把他带在身边，也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了。李星云眉头微蹙。
“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谢谢姐姐的。”骆小北目光闪动，抿住嘴唇。
“哎哎，可别又搞登门拜访那套啊，”李星云撇嘴，“想起我就来气，好好的总有一天能被你吓死。”
骆小北大概是回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两腮涨红。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老大，你和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做法医……”
李星云转回目光。
“我哥，他那次重伤，我实在没办法想象……”
果然么。
骆小北同母异父的哥哥，侯卿，现在是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几年前他追凶受了重伤，差点没救回来。骆小北当时还在读书，据说是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说自己不要做法医了。
【你知道我开的是什么刀】
那晚上姬如雪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李星云没意识到自己的后槽牙已经咬紧。但他只是淡淡地开口：“也别想太多，这样的日子不会很长了。”
骆小北微微睁大双眼，从后视镜里看他。
“好好开你的车，”李星云别过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明天上午还有一场谈判，回去把资料再检查一遍，如果犯了和上次一样的低级错误，别怪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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