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想打一个耳洞。”
门帘被掀起，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走了进来，他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学生气还未脱的脸。
“打一个？”老板起身，向他走过来。
“只打左边耳朵。”跟在男生身后的女孩探出头说。她的两只耳垂上都戴着塑料耳棒，看起来是刚打完耳洞没多久。
“啊！是你呀小姑娘，”老板对女孩笑笑，“前两天才来过吧？怎么，今天带男朋友来啦？”
姬如雪两只手背到身后，躲过了李星云偷偷碰过来的手，抿唇微笑。
——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姬如雪又给李星云送了巧克力，不过这次是自己做的。姬如雪对着美食博主不能更详细的步骤讲解视频第一次犯了难，纠结“微量”到底是多少、“适量”又是多少，差点要拿出量杯测量，好在最后李星云吃的时候表情并没有太多不对劲。
那就应该是还能接受吧？姬如雪捏着手指想。接着李星云递过来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对耳坠。
他指了指耳垂：“等你耳洞长好了可以戴。嗯……这个款式喜欢吗？我挑了好久的。”
是一对六边形的雪花，纯银，边缘的角像银色的幼叶，阳光对焦的时候，又像一闪而过的繁星。姬如雪看了一会儿，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你……想不想也去打个耳洞？”
李星云微微睁大眼睛。
姬如雪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完：——我觉得会很性感。
打了耳洞之后保养起来多少有点麻烦。可能是因为不同人体质不同，李星云很快就恢复了，像没事人一样，可是她的耳洞时不时会出脓，其实处理脓包的时候并不怎么痛，就是很费棉签，挤了很多脓水出来。
但是她从那以后每次脱衣服的时候都习惯性地避开耳垂，尽管耳洞已经长好了。姬如雪想这可能是所谓的“延迟反应”，或者“延迟痛感”。
就像，她和李星云刚分开时，其实第一反应不是痛，更多是惊诧和错愕。当时她刚听他说出自己出国的计划的时候，姬如雪想的也只是这个人并没有把自己纳入他的未来规划里，稍微有点生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对他的未来有好处。大不了谈几年异地，姬如雪相信他们彼此能够撑过去。
但是李星云接下来又说，他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姬如雪眉头微蹙，转头看着他。
她在等着李星云的解释。是不是家里逼迫的，或者另有隐情。但是李星云像一下子丧失了语言功能、被强行关机的AI。姬如雪在那瞬间不敢相信他怀抱里的温度还是热的，怀疑自己身上残留的那些都是错觉。明明几分钟前，这个人还那么……
“那，这是分手炮？”姬如雪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居然有点想笑。
“雪儿，我……”
“那我算什么，”姬如雪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玩儿我？李星云，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我没有，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只是觉得、觉得我出国以后，我们的感情可能没有办法维系下去了。毕竟跨越了一个太平洋，那么远的距离……就算你现在觉得没有关系，时间久了感情是会耗光的……”李星云也跟着坐起来，他的话越说越苍白。
“所以呢？”
“所以，”李星云的喉结很艰难地滚动了一轮，“我觉得不如趁脑子里都还是些快乐记忆的时候，结束。”
但是姬如雪的脑子里只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还是很勉强地笑了出来：“你觉得这样……体面？”
李星云很轻地点头：“对你，对我，都好。”
姬如雪突然上手，一把将李星云抵上床头，盯死了这张被自己的目光描摹了无数次的脸，几乎咬牙切齿：“我只觉得你恶心。”
然后她没再说话，下床穿了衣服收拾东西就要走。
“不是，雪儿，这已经很晚了……”李星云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慌张，套了条裤子也跟着收拾起东西。那晚走的很匆忙，回忆消失得也匆忙。姬如雪带回锁骨上的吻痕和耳鬓厮磨的零碎回忆，把李星云丢了。又或者，是李星云把她丢了。
之后又是一头扎入书海题海漫无止境的复习，日复一日继续略显枯燥的学习生活。朋友问她那个总是跟你黏在一起的学弟呢，她笑笑说已经分手了。
“欸？为什么？”
“唔……不是一路人吧。就分了。”
“那你还好吧？毕竟……”
“没事啦，分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也就是生活里少了一个人，开始多少都会有点不适应。但是真的太忙了，缺少的那一点空间很快被别的东西填上，就像那只六边形的耳钉被其他的东西堆到了抽屉最深处。或者，兜兜转转这么一圈，也只是回到了最开始而已。
那之后她也拒绝过其他追求者，和大一李星云还没来时一样。那些人里有很优秀的，有目标一致的，也有很体贴的。或许他们可以走得更近，但是姬如雪始终保持很得体地站在那条红线以后。
“不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的好时机。”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大概只是一个普通周五的晚上，姬如雪在图书馆学到半夜，可能正是看到“水上漂”的溺水尸体案例，网课里老师还在讲着重点，她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写了好几遍“李星云”。
那天回寝之后她跑到阳台上打电话。备注“星云”的号码无论拨多少次都是“空号”，微信早已经删掉。然后她给陆林轩打电话，被告知确实是出国了，联系方式也没给她留。再打给张子凡，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工作，没有接。
那天她脱衣服的时候衣领刮到了耳垂。很重地、蹭了一下。
你会有这样的晚上吗，李星云。
姬如雪觉得喉咙很干。脱下来的衣服还拿在手上，冷，但是她没有动。看到枕头上滴了两点水渍，才后知后觉自己在流泪。
会痛吗，想起来的时候。你肯定不会吧，当初走的那么坚决，现在又人间蒸发。
可是我觉得痛。
——
“你来把尸体好好看一遍，决定胸腹第一刀怎么开。”石瑶在叫她过去。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姬如雪只能从护目镜下面看见石瑶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的眼睛。
姬如雪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对，上次解剖也犯了错误。虽然现在实习生出错时很好的暴露问题的机会，烦的也不是不能原谅的原则性错误，但是发生在她身上就显得不正常了。同批实习生有人调侃她是“铁壁”，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是远超同龄人的出色。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石瑶的认可，没有哪位法医学生不崇敬的老师。
但她这段时间应该是让石瑶失望了，姬如雪也很苦恼。她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当那个人再次出现时，自己还是这么容易受到影响……
“说说吧。”石瑶开口。
姬如雪回过神来：“目前看来颈部没有损伤，按常规一字形切开应该就可以。”
石瑶没说什么，这算她通过了。她又叫了另外两个实习生上前来，看了姬如雪一眼说：“如雪，这次你拍照记录。记住我上次提醒过你的，拍照顺序、角度，都记住了。”
姬如雪点点头，暂时收起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想来她这样一向客观理智的人，会频繁产生这样的情绪，也只能是因为李星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