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最终还是答应回来了。
马浩宁从杜海皇和孙傲轮流打电话开始，就在门外徘徊转悠。每一个脚步都像是踩在他心头上，将他的心跳踩得更是急促、紧张。
孙傲挂电话前的一句“那行，明天找搬家公司到你那地去”把他急得恨不得冲进去。
找什么搬家公司？你们两个连一个人的东西都搬不动？你们买的车是摆设？
孙傲挂了电话后，马浩宁就不客气地推门进去，背对着他、趴在海皇床上的两人一脸迷茫地回头看着他。
小傲无意地说：“马哥，我感觉你最近火气挺旺。”
“旺什么？！”马浩宁的声音拔高了几度，瞪着眼看着小傲。他推了推海皇，让他给自己挪个地，海皇不情愿，扭了扭身子，说“你坐椅子上呗”，也换来老板的一顿怒目圆睁。
小潮无奈，只得忍着气拉了个椅子坐下来，立马翘起了二郎腿，做派十足。
“明天高斯搬过来，我亲自去接，你们俩一个人留家里看家，一个跟我一块。”
杜海皇和孙傲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傲朝他wink一下。
杜海皇举手：“我看家。”
孙傲猛锤了杜海皇后背。
马浩宁很满意地拍了拍孙傲的肩膀，说着什么“有事往前冲，不错啊，跟老板共患难，这月涨工资”，便向门口走去。
关上门，小傲猛掐了海皇一下：“跟你使眼色看不懂是吧？”
海皇无辜，海皇委屈，海皇想哭：“你使眼色不是你去的意思啊？”
小傲：“你想去围观冷战多年的情侣的复合现场啊？”
海皇：“不想啊。”
小傲：“对啊！”
海皇：“所以你去啊。”
小傲无语，又推搡了海皇几下。
海皇欲哭无泪：“你还能涨工资，你凭啥不乐意！”
要说凭啥不乐意，第二天的孙傲确实切身感受到了。
他和马浩宁听着导航，一路沿着小道开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虽然也在城里，但是处在边缘地方,也有那么点被世俗遗忘的感觉。一路看过去小洋房都是破破的，原本雪白的墙皮稀稀拉拉掉了好几块，看着甚是丑陋。
男人的裤衩女人的内衣，屋里人随便搭了个大竹竿子就往上挂，中间部分之间弯下去一个弧度。也不管杆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在其彻底断掉之前，不会有人去在意它。
高斯给的地址是比较靠里的一幢楼，还是跟人合租的。不过他的衣服一般不晾在外面，一是怕不干净，二是怕被偷。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并且大多数人都是黑户，没有人知道某人的到来或离去。
仿佛一个被人遗忘的隐秘角落。
马浩宁的车停在楼下，他还没开车门，就感受到很多双眼睛的打量。
他向小傲使了个眼色，孙傲拨通了高斯的电话。
“喂？搁哪呢现在？我们到了，可以下来了。”孙傲说。
“傲哥，我东西有点多，下来搭把手行不？”
“没问题啊，”孙傲按下车窗，把头探出去，“你在几楼啊？”
“二楼，你摇摇手，我应该能看见你。”
孙傲的手伸出窗外摇了摇。
“我看见了，你看见我没？”
孙傲抬头，看见二楼窗口探出来一个蓝色脑袋。那发色不是纯蓝，洗掉色那种，让人想到浪花拍上来时微带淡蓝的水雾。
雾霾蓝。
混在旁边一群黑发人中，显得尤为突出。
一看就是高斯。
“你等着，我下来昂，”孙傲嘴上说着，身子就下了车。
等走进小洋楼里，孙傲才发现，空间是真的拥挤，满地都是花花绿绿的水盆和花盆。孙傲那个大体格往院子里一站，一时竟找不到落脚之地。他不小心踢翻某家的花盆边，一扇掩着的门内就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混杂着粗鲁的辱骂字眼。他们大多都是方言，小傲听不懂，但是笃定一定不是上海话或者家乡话。字里行间透着粗俗，很难听，邻里之间都透露着敌意和腐臭。
孙傲想不通高斯为什么会在这里租房子。
他走上楼梯，每迈一步都感觉到楼梯在震动。他左避右避，避开了冲他走来的人。
他来到了窗前的高斯身边。
高斯身上套了件白色的T恤，这个人总爱穿白色，从小傲认识他的那天起，就鲜少看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除了几件黑色衣服，那都是马哥给他的，这样一来高斯更是是不会给自己买黑色衣服。
瘦了。
过了四五年，再一次看见曾经的同事和隔壁的室友，小傲看见高斯，只想说两个字。
瘦了。
是那种脆弱的，不健康的瘦。隔着白色的薄布料都能看清他的肩胛骨，小傲觉得此时的高斯比杜海皇给他买的排骨还要精瘦。
高斯微微侧过头，弯了一下嘴角。
“傲哥，好久不见啊。”
一句“好久不见”云淡风轻，平淡得就像是“你好再见”。
孙傲不清楚他和马浩宁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在他和海皇眼里，马哥和高斯吵了一架后，高斯便离开了小潮team。永远的，拿着辞职申请书的那种。
但是起码孙傲知道，两人吵架不单单是因为工作。而关乎于感情的事，掺进了多少，外人又能看清多少，他也说不好。
毕竟他是从高斯走了一年之后才知道高斯原来与马哥也有过一段关系。
“你小子，回来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小傲用手握拳轻轻碰了碰高斯的肩，竟然有点重逢需落泪的冲动。“当时走的时候还说常联系，都当放屁是吧……”
“这不还没来得及吗，”高斯讪笑。
小傲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客套。
“高子你小子……”小傲抿了抿唇，吐言道，“瘦了，都好拿去炖汤了。”
高斯愣了愣。
小傲撇开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扯开话题：“你带多少东西回来啊，重不重啊，早知道叫马哥也上来了。”
高斯一顿：“马……哥，也来了？”
“对，亲自开车来的，楼下等呢。”
高斯：“……”
小傲察觉到不对，警觉地问：“怎么了？”
高斯僵硬地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只是以为他很忙。”
孙傲一句“忙什么，在家闲了几个月”还没说出口，就被从房间里蹦跳着出来的小女孩给惊得张开了嘴，却没发出声。
小女孩扑在高斯腿上，甜腻腻地撒娇：“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高斯没有立马回答，却抬起头看向了一脸震惊的小傲，无奈地笑了笑。
“高，高子，你……？”
“嗯，其实没带多少行李，不过她是最重要的东西，我能带过去吗？”高斯一脸认真地问，却给自己也落了找补，“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小草莓转过头，看向了一旁说话断断续续的叔叔。
“爸爸，这个叔叔是来带我们走的吗？”她抬起小脸问。
高斯蹲下来把女孩抱起来，用方才小傲觉得瘦弱的手臂兜住了小草莓，让其抱着自己的脖子，又站起来。
“嗯，你先问问孙叔叔肯不肯带我们走。”
“可以吗？”小草莓一脸希冀地望向小傲。
小傲看着眼前画面，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时有些崩塌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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