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南河上的血腥搏杀与绝望对峙,最终以两败俱伤的惨烈方式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乌鸦被秘密送往一家与暹罗狼有隐秘联系的私人诊所。他伤得很重,鼻梁骨折,腕骨错位,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轻微出血,加上失血过多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让他一度陷入昏迷。即使在昏睡中,他紧锁的眉头和偶尔无意识溢出的、破碎的呻吟,也昭示着他身心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煎熬。
陈浩南的情况稍好,但手臂、腰侧和大腿的刀伤也需要缝合处理。他拒绝了医生让他休息的建议,只做了简单的清创包扎,便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守在乌鸦的病床前。
他坐在阴影里,目光沉沉地落在乌鸦苍白而狼狈的脸上。那张总是写满嚣张、嘲讽或疯狂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脆弱和痛苦,血迹被擦去,却依旧残留着青紫的瘀痕和肿胀。看着这样的乌鸦,浩南胸腔里那股暴戾的怒火和报复的快感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丝丝缕缕的抽痛。
他赢了。他用绝对的力量再次压制了他,粉碎了他同归于尽的疯狂企图。
但他真的赢了吗?
这个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男人,像一面镜子,照出他自己同样千疮百孔的内心和注定无法解脱的执念。
几天后,乌鸦的伤势稳定下来,从昏迷中苏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坐在床边、眼神复杂难辨的陈浩南。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抗或咒骂,乌鸦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迅速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他移开视线,望向天花板,仿佛连多看浩南一眼都嫌费力。
“滚出去。”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彻底的厌弃。
浩南的心脏像是被那三个字狠狠剜了一下。他没有动,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你的命是我的。”他重复着那夜的宣告,声音干涩,“没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乌鸦嗤笑一声,笑声空洞而苍凉,牵扯到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他闭上眼,不再说话,仿佛彻底关闭了所有对外沟通的通道,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这种彻底的、无声的抗拒,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浩南感到无力和……恐慌。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浩南将乌鸦软禁在诊所的VIP病房里,加派了重重人手看守,切断了所有他与外界的联系。他亲自盯着医生换药,亲自过问他的饮食,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沉默地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乌鸦极其配合治疗,但除此之外,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不看浩南,不和他说话,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喂到嘴边的饭,他张口就吃;递到手边的水,他接过来就喝。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只会执行生理指令的空壳。
浩南试过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反应,试过用信息素施压,甚至试过再次提起女儿……但乌鸦就像一潭死水,扔再多的石头,也激不起半点涟漪。只有在他提起女儿时,浩南才能捕捉到乌鸦睫毛极其轻微的颤抖,和被子下猛然攥紧的手指。
那是他唯一还能感受到的、属于乌鸦的情绪波动。
这种冰冷的、彻底的漠视,几乎要将浩南逼疯。他宁愿乌鸦跳起来打他骂他咬他,也好过这样死气沉沉的、仿佛灵魂早已湮灭的平静。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守一具美丽的、会呼吸的标本。他得到了他的人,却好像永远失去了那个鲜活的、会咬人的灵魂。
时间一天天过去,乌鸦的伤势逐渐好转,可以下床行走,但他依旧沉默,眼神空洞,对浩南的一切举动逆来顺受,却也毫无反应。
浩南脸上的阴郁日益加深,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厉骇人,连最亲近的手下都不敢轻易靠近。洪兴在曼谷的事务被他以雷霆手段迅速扫清尾,他似乎急于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终于,在一个沉闷的午后,浩南走进了病房。乌鸦正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却没有焦点。
“收拾东西。”浩南开口,声音低沉,“回香港。”
乌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浩南走到他身后,强大的身影笼罩住他。他能闻到乌鸦身上淡淡的药味和自己那无法祛除的信息素味道,两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亲密的气息,缠绕着两人。
“小芽……”浩南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她很想你。”
窗前的背影猛地一颤。这是浩南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平和的、甚至带着一丝示弱意味的语气提到女儿。
乌鸦缓缓转过身。阳光照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那双沉寂已久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他看着浩南,看了很久,久到浩南几乎以为他又会回归沉默。
然后,乌鸦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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