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军队又一次把胜利的旗帜插在了不知哪个倒霉星系的废墟上,凯旋而归。首都星理所当然地陷入了狂欢的海洋。阳光?管够!鲜花?铺满街道!赞美与祝福?像不要钱的彩带一样往那些浑身可能还带着硝烟味和绷带的雌虫勇士们身上砸。他们被热情的虫潮推搡着,走向一场又一场官方组织的、酒精含量超标的庆功宴——这才是英雄该有的待遇,不是吗?
而在与这片喧天喜庆仅一墙之隔的军部精神诊疗中心,气氛则完全是另一个次元。
“阁下!隔壁3号狂暴了!墙体快扛不住了!” 一个亚雌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冲进弁星的诊疗室。
弁星正把最后一丝疲惫的精神力从眼前刚稳定下来的军雌图景里抽出来,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介于叹息和冷笑之间的气音:“啧,又来?” 他动作倒是不慢,利落地将一次性诊疗手套扯下来,随手团成一团精准丢进回收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跟着助理冲向隔壁。果然,还没到门口,就感觉脚下的地板在呻吟,特制的合金门板像被无形的巨锤猛砸,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震颤。两只全副武装的军雌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脸色比里面的狂暴精神力还难看。
弁星皱着眉,隔着观察窗往里瞥了一眼。好家伙,里面的景象堪称精神污染实体化:那只高大的军雌病号双眼赤红,肌肉贲张,无形的精神力乱流把固定床掀翻,医疗仪器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一样在天花板下跳着死亡华尔兹,墙壁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精神力冲击留下的龟裂纹路。
“啧,这‘英雄’的返场表演有点过于热情了。” 弁星低声吐槽了一句,语气平板得像在念天气预报,“这样不行。来点香水,最大剂量。”
“是!加大抑制气体!” 助理立刻对着通讯器吼道。
房顶的喷头应声而降,喷出大量浓烈刺鼻的强效神经抑制气雾。里面那位正激情拆家的“英雄”动作明显一滞,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狂暴的精神力场也出现了一丝紊乱的空档。
“预备!” 弁星眼神一凛,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网,精准地朝着目标笼罩过去。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更加凄厉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星兽般的哀嚎——狂暴的精神力暂时被压制,物理破坏也停了下来。
“上!” 弁星一声令下。
早就蓄势待发的助理,扛着一支堪比小型鱼雷发射器的镇定剂针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开门,一个滑铲精准到位,对着那军雌暴露的颈侧,用尽全身力气把针头狠狠扎了进去,弹射装置自启动药水瞬间注入。
“给——我——睡!” 助理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仿佛不是在打针,而是在给星舰引擎注入燃料。
完成了这轮堪比在精神泥沼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的高强度梳理,弁星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嗡嗡作响,像被一群愤怒的星蜂蛰过。他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缓缓摘下第二副手套——它的前任在压制时被无形的精神力撕扯报废了,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残留着过度消耗后的冰冷和麻木。
诊疗室的自动门在他身后无声滑开。瞬间,外面走廊积蓄已久的“交响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狠狠拍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左边病房传来硬汉军雌压抑不住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痛苦闷哼;右边是亚雌护士们踩着风火轮般急促的“哒哒哒”脚步声,伴随着推车和器械的叮当碰撞;无处不在的医疗仪器发出单调催命的“滴滴滴”;最绝的是走廊尽头挂着的广播喇叭,还在不知死活地循环播放着欢快的凯旋进行曲和主持虫激情洋溢的解说:“……让我们再次为英雄们欢呼!胜利属于虫族!荣耀属于……”
弁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脸色是长期缺乏休息和过度消耗后的苍白,眼下青黑浓重。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试图从这片鼎沸的虫声逃离。
“弁星阁下!”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响起。是他的亚雌助手,捧着一杯据说能快速补充精神力的特制营养剂,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试图靠近。“您辛苦了,这个……”
弁星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他只是极其冷淡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不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和浓浓的疲惫厌烦。他径直绕过助手伸过来的手,仿佛对方和他手中的杯子都是不存在的空气。
亚雌助手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丝尴尬和受伤飞快闪过,随即又迅速被职业化的恭敬取代,默默退后一步,不敢再追。他知道这位阁下的脾气,尤其是在高强度工作后,简直是个行走的炸药桶。
弁星穿过充斥着消毒水味、血腥味和焦虑情绪的走廊,推开医院厚重的隔离门。外面街道上的喧嚣更是扑面而来,震耳欲聋。胜利的庆典已经开始,飞行器拖着长长的彩色光带在空中呼啸,街道上挤满了挥舞着虫族旗帜、兴奋嘶鸣的雌虫和亚雌。巨大的全息投影播放着前线捷报和元帅莱西恩的演讲。
来自地球的幽魂自虫声鼎沸中穿行而过,这喧嚣吵闹得让他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地想摸出终端确认时间,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屏幕,一条加粗的、带有强制提醒标志的信息便突兀地弹了出来,猩红的边框刺眼无比:
【紧急日程提醒:一小时后,穹顶花园,电影会议。务必出席。——发信方:雄虫权益保障委员会】
弁星的目光在那条信息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烦,随即面无表情地划掉了通知,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弁星裹紧外套,低着头,像一滴拒绝融入海洋的油,逆着狂欢的虫流,艰难地走向公共飞行器站点。
虽然他过期的监护虫家的雌子,似乎是叫瑟威尔,还是瑟尔维的,早给他留了讯息说是会开着军部特许飞行器来接他,但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完全可以忘记,让那个傻狗头晕去吧。
此刻站点也挤满了虫。弁星利用雄虫权限,直接刷开了特殊通道,进入一个相对空荡的等候区。一架涂装着“星轨”公司标志的公共飞行器缓缓降落,流线型的机身反射着庆典的流光溢彩。
飞行器舱门打开,弁星走进去,其他乘客们也自觉的避开了这位罕见的会乘坐公共飞行器的雄虫,进了隔壁舱。
习惯性地在个虫终端上操作,弁星试图启动雄虫权限屏蔽掉飞行器内部的广告。然而,指令发送后,光屏却弹出一个罕见的红色错误提示:【权限连接失败,请检查网络或设备】。
弁星蹙紧眉头,疲惫的神经被这小小的不顺撩拨得更加烦躁。他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效。就在这时,飞行器内部柔和的光线微微一变,一阵……古怪的旋律响了起来。
那不是虫族常见的激昂军乐或缠绵情歌,而是一种带着奇特韵律、甚至有点荒诞戏谑感的电子合成音,唱着词义不明但旋律洗脑的调子:“穿梭星海,如履平地~ 星轨伴你,自由呼吸~ 安全舒适,无可匹敌~ Yeah~” 伴随着这古怪的广告歌,舱内还模拟出微风拂面和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这广告风格,和虫族主流那种要么威严宏大、要么煽情催泪的广告截然不同。这什么鬼东西?弁星听到隔壁车厢的议论声,一个雌虫小声嘀咕:“这是新换的?好奇怪……”
弁星没说话,只是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试图隔绝这噪音。广告歌很快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舒缓空灵的轻音乐,如同溪水流淌过卵石,确实有安抚神经的效果。弁星紧绷的眉头稍稍松开一点。
然而,这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一个温柔、带着点沙哑磁性的亚雌声音轻轻响起,伴随着柔和的背景音效:“还在为狂暴的精神图景困扰吗?‘星轨’医疗科技,采用前沿生物共振技术,为您提供更温和、更持久的精神力舒缓体验。呵护您珍贵的神经脉络,从一次‘星轨’旅程开始……” 不等弁星发飙,广告词结束,轻音乐再次流淌。
弁星:“……” 他烦躁地睁开眼,再次尝试连接飞行器系统,依旧失败。这广告模式简直像个狡猾的陷阱:先用舒缓音乐麻痹你,再精准投放广告,然后再用音乐安抚……循环往复。偏偏那音乐确实不讨厌,甚至对他这种精神刚被蹂躏过的虫来说,有点对症。
他就知道这完蛋虫生彻底没好了,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妥协,重新靠回去,来都来了,忍忍吧。
飞行器平稳升空,掠过下方沸腾的城市。狂欢的虫群像一片涌动的、色彩斑斓的潮水,欢呼声浪即使隔着飞行器的隔音层也能隐隐传来。弁星侧头,冰冷的视线透过舷窗,落在那片不属于他的喧嚣之上。灯光、旗帜、一张张兴奋到扭曲的虫脸……在他眼中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就在三天前,嘉兰的雌子找上门来交给他那封信。
亲爱的弁星:
自你二次突破失败,执拗地拒绝我的安排,离开首都星至今,已近五年了。你我上次相见,亦也有两年。
这期间你数次推拒我的召见,我虽居于首都星系,却仍能从各方听闻你在边域的种种行径。你为拖延强制匹配的期限,竟不惜自降身份,投身于大量军方义务劳作之中——这种行为不仅徒耗心力,更令高等级雌虫轻视你,使雄虫社交圈将你彻底摒弃。你行事总是如此固执偏激,不计后果。
然而,作为你曾经的监护虫,我始终对你怀有宽容之心,亦愿为你提供庇护。此次,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参与以我为原型的电影拍摄项目。这部电影旨在弘扬高等级雄虫风范,为雄保会正名。
作为交换,我已为你额外争取到了半年的强制匹配宽限期。望你珍惜,不要再为拖延而做出些辛苦又失体面的举动。
不过,弁星,你终究需要一位雌君。随信而来的瑟维尔,你幼时或曾见过,他是我的雌子,A级军雌,前程远大。我认为,他理应成为你的雌君。
电影拍摄结束后,我期待在首都星见到你。
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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