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是一朵类似菊花的花,因为张扬炸开了;但那又可能是某个虫子的脸,因为有三道突兀的横,像是在笑。但我一时之间想不起,哪种虫子长成这种奇葩的样子。
虫族也有幻想种?
不管怎么样,最吓人的还是有虫族在研究:研究过去的器械、发现失落的技术、解决残存的生命。这是真正不好的消息。
我提心吊胆,就这么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我的动作过大,惊动了生态箱里的小朋友们。它们又开始“咔擦”、“咔擦”动起来。
“好了,快睡吧,没事了。”我安抚了被灯光惊醒,而不安的小朋友。这一批是绿带凤蝶和双带凤蝶,喜欢昼出夜伏。
我原本是不饲养昆虫的,但架不住它们的生态环境实在太恶劣。比起哺乳动物,昆虫在很多人眼里不是保护对象,哪怕它们数量罕见。
所以当某些昆虫种类价格起来,和过度捕捞一样的“绝种式”野采就兴起了。上一次我和保护局的人去探查,每一个小水坑里,都沉寂着几十只鳞翅目。
它们翅膀上的鳞粉在太阳照射下依然濯濯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但这样美丽的翅膀再也没有挥动的可能性。
“都是刚破茧的。”我沉痛说,“还没开始繁衍呢,就被毒死了。”
明年,这群漂亮的蝴蝶和飞蛾,数目只会更少。就算我们已经全部“没收”了这些死去的鳞翅目,也没有意义。只要有市场,这样的情景就会无止尽发生。
保护局的也头疼。因为下毒,往往被投放在水源里。长此以往,水质也被污染,土质也会连带着被污染。人按照食物链,也会不断摄入毒素,最终摧毁健康的身体。
我难得不站在人类方:“哪有什么自然之怒,不如说是自己作的孽,终于等到报应了。”
我们的劝说是没有效果的,谁不是活在当下。村民们只知道,抓住更大、更漂亮的鳞翅目,一只就可以上千甚至更高,这是无本万利的生意,谁都会疯狂的。
所以我开始饲养鳞翅目。管不了别人,我自己总能做一些微薄的努力。等到了繁殖的季节,我会将它们放出。不管它们是重复野生种被毒死的命运,还是为族群的延续做出努力。
一只双带凤蝶睡醒了,拖着它的大翅膀爬到我的手指上。这是它在撒娇,希望我多陪它一会儿。
双带凤蝶体型虽小,但远看极像翘尾巴的鹊鸲。飞起来也像是一蹦一跳的鹊鸲,这是它保护自己的方式。若是我带着它出门,别人一定会羡慕地说:“看,小鸟!”
我忽然像烫了手指,把双带凤蝶摔回生态箱里。那只双带凤蝶保持原有姿势好一会儿,触角挥动,根据指引又找到了我的方向。这一次,它扑到的是生态箱冰冷的箱盖。
虽然有经验的人,哪怕是野生,都能让它们爬到自己手上。但我想,既然它最终是要回到大自然,那还是不要太亲近人类了。
又不是虫族,亲近人类没有好下场。对于昆虫来说,遇到坏人的几率远大于遇到好人。
这时候我也不怕变成什么超级英雄片里的反派科学家了,隔着生态缸玻璃,对上那可怖的光秃秃虫脸。手指在双带凤蝶上方一点,像是在点它的脑袋:
“有时候你们要是有虫族的身体素质就好了。”
浓硫酸都只是洗了个澡一样轻松,外骨骼如钢板一样坚硬。每天只用思考,今天要去哪里为非作歹;或是抱成团伙蝗虫过境,所到之处无人不哭爹喊娘。
双带凤蝶的复眼直愣愣看着我,我知道那是因为复眼不能反射光。也知道它没有脑子,听不懂我说话。其实是我自作多情了,感觉像它在和我对视。
双带凤蝶透过熟悉人类眼睛,和同类的复眼对视。接触到危险信号,它下意识想瑟缩,缩回同样瑟瑟发抖的族群里。又硬撑着,张开翅膀试图恐吓敌人。
爱笑起来,双带凤蝶在它眼中和蚂蚁一样,根本不值一提。在双带凤蝶眼中,红色的怪物振动它翅膀:
“不想变得和我一样吗?”
怎么突然小朋友们的翅膀全部铺开了,怪吓人的。我抓了抓脑袋,继续我的自言自语:“不过虫族也挺奇怪的。那么强的身体素质,每天活得和你们一样,天天不是觅食就是被吃,白长那么大个子。”
还白瞎了完整的神经系统。一天天只顾着眼前的苟且,毫无高级的精神追求。真就放大了的大虫子。
我对着我的小朋友们结束了我的絮絮叨叨。它们哪怕听不懂,可能都烦了。但我满足了倾诉欲后,心里好受多了,觉得不是我一个人在承担这些秘密了。
一看时间,距离天亮还早着呢。我决定再回去睡一会儿,然后请假去帝都图书馆。那里有全面的资料库,可以让我根据描述,寻找可能存在的昆虫,甚至某类幻想种。
虫族科学家太可怕了,这是真正可怕的对手。我祈祷它不要是幻想种,而是拥有弱点的现实昆虫。
“晚安,孩子们。”我关掉床头灯。在忧虑中闭上眼睛的我,没有看见,我的鳞翅目们在安全的黑暗里,依然应激地张开翅膀,触角焦虑晃动着。
爱没有给我按下暂停键。等我回到梦境,爱已经从地下庇护所里出来了。失去雌虫的常见蝶部落不堪一击,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四散奔逃进树林里。
虫族的概念里好像没有收编,俘虏们大多被一口咬断脖子,作为储备粮拖走。黑布林站在一个土堆上指挥自己部落的独角仙搬运,忽然它看见远处的爱。
“嘿!你真是调皮,怎么想到单枪匹马来这边。”黑布林跳下土堆,往爱这边走来,一边挠了挠自己的外骨骼,“知不知道我接到信号快吓死了,这里全是虻,看得我全身痒痒的。”
这是看见天敌应激了。我很疑惑,虫族之间集体进攻某个星球时,各个族群混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狩猎天性不会引发骚动吗?
爱对着黑布林保证,自己下一次不会这样干了。黑布林弹了爱的脑瓜蹦儿,说没有下次,雌虫就惜命吧。这种向常见虫部落复仇的事情,绝不是爱一只虫的事情。
这时我听出一丝异味来:按照黑布林的意思,只要爱提出,一定有很多虫响应。但身为族长的黑炭,一直给出的理由就是“不会为爱创造没必要的牺牲”。甚至为了让爱偷偷渡河,还撤回了所有觅食的虫。
可以用黑炭是为大局考虑的说辞,但总觉得怪怪的。
我一开始就解释过,爱作为雌虫,某种意义上,发挥的作用比黑炭这个族长大。虽然爱有逃避自己的繁衍职责不错,黑炭在雌虫方面,不上心甚至有点恶意,也是显而易见。
爱避开了黑布林的第二个脑瓜蹦儿,佯装生气说它还弹上瘾了。黑布林哈哈大笑起来,这事儿好像就揭过了。爱当时,有察觉到黑炭的不对劲吗?
黑布林推了推爱:“好了,黑丝绒它回来了。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它吗?快去吧。”
不用黑布林再催促,爱蹦得像双带凤蝶一样,灵巧跃到了黑丝绒身边,殷勤给黑丝绒展示它要送给黑丝绒的:
一串打磨好的七彩甲壳,各种形状都有。
这串甲壳项链,散发着工业的气息,一看就是机器切割的。这很可能是爱收集甲壳后,又返回地下庇护所处理的。
我以为爱是半个小文盲,只会认字不能理解,这么看倒也未必。至少它能读懂机器说明书,还能灵活运用。甲壳打磨的比大多初学者好,边缘光滑圆润。
甲壳虫的壳,因为其独特的光泽,经常被加工为工艺品,甚至艺术品。还别说爱的这串,原材料是虫族甲壳,更是瑰丽。
现在欢欢喜喜捧着这件礼物的爱,看起来像送恋人礼物的小男友,总喜欢送一些华而不实的糖果色漂亮玩意儿。但热恋中的情侣,往往不在乎礼物的实用性,只在乎其中的真心。
比如黑丝绒,低下头,让爱给它带上。好吧,爱把项链做小了,只能当做花环戴在头上。但两只虫都很满意,笑容特别灿烂。
“这是回礼。”
等等,黑丝绒什么时候送了爱礼物。是我错过了,还是爱在打哑谜?可惜无虫来回答我的问题,只有我一个人在记忆漩涡中看两只虫子谈恋爱。
“咳咳。”咳嗽声打断了爱和黑丝绒的粉红泡泡。
黑炭,又是你。人家甜甜蜜蜜,你在这又拆又打的。
黑炭,还是伪装电蛱蝶那个样子,看着各种不自然。它好像不知道自己煞风景,语气很坏,面上也是那副“关我屁事”的样子:
“你能量够了吗,可以结茧了吗?”
爱摇头,说还是不够。两只雌虫,居然还不够爱结茧。白杏是拖了这个过程多久,才一只幼年雌虫,就迫不及待结茧的?
不对,白杏……那爱其实吞噬了三只雌虫了。正常雌虫要结茧,需要的能量真的很多啊,难怪需要很多雄虫来托举它。
黑炭手指一顿,问爱,大概还差几只?
爱抬头,直视黑炭的眼睛:“一只,只需要一只,哪怕已经死去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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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鳞翅目的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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