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面色不变,说看来只有爱自己再去找一只雌虫了。它对爱说,你也不想欠别的雄虫情分,不是吗?
黑丝绒察觉了爱情绪的不对劲,问它怎么了?爱目送着黑炭远去的背影,告诉黑丝绒,它没有在两只雌虫身上,嗅到第三只雌虫的气息。
黑炭之前说,它们的妈妈,被常见虫部落抢走了。爱又被黑炭戏耍了一次,它怀揣着某种帮忙的心思,白跑一趟。
听见爱的说法,黑丝绒皱起眉头。看来黑炭对电蛱蝶部落,也是同样的说法。黑丝绒想的更长远,毕竟它也是利用雌虫猎杀雌虫的,很快猜黑炭要独吞。
“可是这对它没好处,它已经成年了。我们对妈妈的气味很熟悉,它也藏不住。”
黑丝绒对爱再三解释,自己绝不是替黑炭辩白。再说,黑炭身上的气味,确实很干净。如果它真独吞了上一任雌虫的遗骸,所有的电蛱蝶都会闻到。
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它也是虫,能闻到黑炭身上没有陌生雌虫的味道。可是,前任雌虫那么大的遗骸,又能去哪里呢。
黑丝绒打算明天再去给爱找找别的雌虫。这个星球那么大,电蛱蝶部落只是其中之一,必然还有别的雌虫。就在爱打算阻拦之时,黑布林远远叫它们,回部落了。
“反正你不许去,我确认了后,我们两个一起去。”
说真的,听起来像私奔的信号。爱不能轻易离开部落内。现在要和黑丝绒一起,哪怕还是在这个星球,恐怕过关都有些艰难。
不过对爱来说,这也是最坏情况。爱肯定相信,上一任的遗骸还在部落里,只是自己没有找到。
黑丝绒并没有阻止爱暗地诋毁自己的部落首领。黑炭当初把幼虫赶走,客观确实阻止了蜾蠃迫害自己的部族。但长远看,也造成了诸如黑丝绒的新生代虫族,对部落没有归属感。
这只是正常角度。从我个人角度分析,黑丝绒作为雄虫,对着雌虫献殷勤忘记一切,可能性也很大。自然界雄性大多这样,家养宠物跟着野外小黄毛跑掉,再不回家的故事可多着。
尤其和自然界雌虫不同,爱对黑丝绒可不是除了全垒打零交流,还有点谈恋爱的氛围。它俩可比地球上见面只为繁衍的雌雄虫幸福多了,彼此套牢也可以理解。
电蛱蝶部落大获全胜,今晚还有心情开派对。所有的虫族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聚集到部落里的空地庆祝。
就像童话中那样,虫族也有自己的音乐会。蛐蛐吹起了它的口哨,蝈蝈在草丛里弹奏,独角仙长长的头角是天然的指挥棒,跟随它们的节奏打拍子。
这时候就是电蛱蝶表演的时候了,蝴蝶原本就有求偶这个概念。但这时候它们不为了求偶,只是上下轻盈飞舞,在空中划出一只只完美的圆弧。
黑丝绒碰碰爱:“不去吗?”
黑丝绒看见爱抬头,看那些飞舞的电蛱蝶看的出神,触角跟着音乐无知觉舞动。如果爱加入的话,那些雄虫不会拒绝雌虫的邀请。
爱摇头,它说,它想等着羽化,自己飞。
爱抬头看着黑丝绒:“你为什么不去?”是跳舞太丑了吗?
黑丝绒看着爱:“我没练过。”
爱急急地说,那黑丝绒以后怎么办?话音刚落,爱自己想起来不对,整只虫的软刺炸了起来。爱背过去,不理黑丝绒了。
黑丝绒又去哄爱。爱虽然还是背着黑丝绒,但肉眼可见,它背上的刺软了下来,这表明爱不生气了。
良久,爱才扭捏转过去:“所以,你是认为,我反正同意了,就不练习了吗?”
爱发觉,自己是雌虫里数一数二的白给。雄虫连求偶舞也没跳一个,自己就急吼吼认下来了,跟着虫满森林满部落转悠,晚上还睡一个巢。
黑丝绒闭嘴了,它觉得爱说的有道理。于是它变做人形,拉着爱,偷偷离开了热闹的会场。黑炭若有所思回头,却只看见熙熙攘攘的虫群。
两只虫又来到溪边。对面树林的雾已经散尽,晴朗的月光透过树丛散下来。爱放开自己被黑丝绒拉着的手,坐在树下等黑丝绒。
黑丝绒深呼吸,对着爱再三强调自己舞的丑,爱别看笑了。爱说不会的,它只是让黑丝绒补上本该有的流程,有就好,它不嫌弃。
听得所有因为求偶舞跳的丑,吸引不到雌性的雄性落泪了。自然界中这样的惨案数不胜数:熊猫尿撒的不高、孔雀开屏毛少了几根、天堂鸟因为左右横跳不够快、屎壳郎的粪球不够大、夜鹭繁殖羽不够长……
不过我转头想,爱不介意,应该是因为大孔雀蛾的择偶标准里,本身就没有求偶舞。它们只看雄虫的翅膀大不大、颜色鲜艳不鲜艳。电蛱蝶这个种类才有求偶舞的概念。
这么一想,爱更显得像大孔雀蛾里的异食癖了。电蛱蝶比大孔雀蛾小,翅膀还是黑漆漆的,完全不在大孔雀蛾的审美范围里。
我胡思乱想、各种编排爱的审美时,黑丝绒开始了。爱没笑,因为它分不清好坏;我笑了,因为我看过电蛱蝶正儿八经跳求偶舞。
黑丝绒的动作,和人家比,那是《四小天鹅》和《四只笨天鹅》的区别。似乎是同一种舞蹈,又似乎天差地别。
正常的电蛱蝶求偶,会有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将自己反转过来,依靠惯性,翅膀逆向挥动,优雅灵巧完成空中画弧。
动物界一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意义不明的身体构造,百分百是为了求偶。努力展示仅它们自己可见的力量和身体素质,以及良好的繁殖能力。
黑丝绒吧,狮子跳火圈、海豚越龙门、豹子跨栏。本质欺负爱看不懂电蛱蝶的求偶舞,不然包负分出局。爱也不在乎,看见黑丝绒的翅膀僵硬成钢板,也觉得是黑丝绒武力高强。
虽然不知道爱和黑丝绒到底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一个始终不见虫影,一个生怨不愿意多提。但至少现在,它们是真心的。
爱没有把这段记忆掐掉,或许它和黑丝绒,其实也没有特别糟糕。
“没有,很糟糕。”爱忽然开口。但是听它的语气,很惆怅,不是很在乎我。
啧啧啧,口是心非的蛾子。它敷衍我,我也敷衍它:“嗯嗯,没有很槽糕。”
完全两种意思了。但爱没有纠正我,它是真不在乎我啊。小小蛾子,被我这个狡猾人类轻轻试探,照样探出了底细。
我甚至有心情开导爱:“你想想,它是你失去白……你哥哥后,唯一的家虫了。有温馨的回忆,有激烈的争吵,都是正常的。你活不了多久了,不要再计较了。”
说完,我自己就一个哆嗦。看爱笨笨的童年看多了,都忘记现实的爱,已经丧失野外生存能力。真是残忍,记忆依旧鲜活,爱却走向死亡了。
事实上,黑丝绒肯定会来找爱,它只是迷路了。可是爱成熟期时,周围覆盖的一定是密密麻麻的火力。不一定是杀死所有雄虫,但一定能杀死爱和离爱最近的雄虫。
我有预感,就算爱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但黑丝绒又被它牵连了,它会发疯,说不定不想死了。
虫死不能复生,不如一开始就停止错误的决定。
“你怕死?”爱忽然问。
“你不怕?”爱事事配合,结合人类根据地球昆虫习性投喂,客观上延长了爱的生命。这种状态,可不是想死的虫族该有的态度。
我听见振翅的声音,可能是爱扑在了墙上,尽管之前我从未听到过类似的动静。我听见爱呢喃,就当弱小的昆虫会无条件接受大自然的法则吧。
我发出冷笑:“有内骨骼、有人形的虫族,滚出弱小的节肢动物门!”
弱小?被虫族击落的人类更弱小!一旦没有了机甲的保护,只有在虫族面前当小饼干。
爱又开始装死了。不愧是电蛱蝶部落的雌虫,遇事就装死。
记忆中的黑丝绒停止了跳舞,一时之间安静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黑丝绒忐忑看向爱,害怕那张熟悉的脸上,带上无情的讥嘲。
“原谅你了。”
爱笑了,艳丽的五官也生动起来。真诚的笑容感染了黑丝绒,让他抛弃了拘谨,也露出羞涩的笑容。这也鼓励它靠近爱,拉起爱,然后在爱不明所以的眼神里,抱起它飞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爱下意识抱紧了黑丝绒。黑丝绒并不是那些靠捉弄对象占便宜的小男孩,它在爱习惯空中的感觉后,让爱别看自己,看它们下方。
爱先看到的是天空。那些星辰是那样的近、那样的亮,闪烁在丝绒般的墨蓝夜空中,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在爱和黑丝绒脚下,是广袤的森林,和将它们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江河。爱最熟悉的小溪此时是那么的细小,几乎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
“以前那里全是雾,只有它们那儿是白茫茫一片,现在干净多了。不过,我们以前也不敢飞那么高,会被食虫虻追击的。”
黑丝绒以前就是只毛毛虫,哪来什么经验?一看就是结合老一辈的经历,添油加醋给爱炫耀。但很管用,爱的眼睛亮晶晶的。
忽然,爱看见下方一个突兀的河道。因为被什么堵住,河道被强行扩宽,已经蔓延到原本的岸边,淹没了周围的树林。顺着河道往下,正是电蛱蝶部落。
爱拍拍黑丝绒,示意黑丝绒带它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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