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低头交换一个吻。
可细碎的笑却溢出来。
“笑什么？”
人类不满出声，但没得到回答，只是鼻尖被撞到的同时又得到一个吻，夹着笑，“就...很开心，”雌虫说，咚咚作响的心脏声裹上耳际，却又毫无保留地将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透进来，于是每一次跳动都有了相似的频率，一个生命体就这样奇妙的融合进另一个生命体。
他并不反感。
加雷斯想。
甚至微微撑起身子，学着人类的方式衔咬。
“等、等一下，”
却被推开。
“我去冲个澡。”
“啊？不是才给你吹干......”
“没冲干净。”
人类义正言辞。
可等冲完回来，周书白坐地铺上戳戳缩在被子里的雌虫撅个嘴就说还要再亲一次。
“为什么？”
声音黏糊糊的。
周书白尤其喜欢，他没回答，也没继续，只是趴在床沿上，头侧着，眼睛里的雌虫......他想不出赞美词，只觉得好看，睁开眼睛好看，闭上睡觉也好看，飞起来好看，安静不动也好看，雌虫应该是喜静的，他想，加雷斯常坐在窗边，晚风托起头发的时候雌虫会转头，一句话也不说的交换一个吻，在结束后补一句'喜欢'，他曾经说不是每一次接吻都需要说'喜欢'，而且'喜欢'的意思很多，它能代表一个承诺，一份感情，也能表示一些爱好，就像你觉得巧克力蛋糕好吃，你就可以说我喜欢巧克力蛋糕。而那时候雌虫低着头，红着耳朵说可我喜欢这个仪式。
所以他们可以毫无原因的接吻，可以因为喜欢接吻，可以因为说了'喜欢'接吻。
“因为我喜欢你放在窗台上的草莓。”
“因为我喜欢今晚的月亮。”
“因为我喜欢你躺在这里，”
“也喜欢你闭着眼说话的样子。”
“那要亲四下。”
雌虫挪过来。
“也可以是五下，”他凑上前，轻轻贴一下，“六下，无数下，因为想要吻你，所以我可以说出无数句喜欢。”
“三下吧。”
“为什么？”
又贴一次。
“明天要很早起，我不想吵醒你，但我想因为你说的'喜欢'亲你。”
“所以留两个吧。”
而另一边的小白蛋，它已经过惯了饱腹的日子，这点场面只能算是零食，更何况......它瞥了眼刚冲完冷水澡的人类，神情不屑又失落。
[提醒你一句，索末芙戈的夏季可和你想的不一样。]
蛋糕店的老板说夏季多雨。
“索末芙戈的夏季总是开始于一场雨的，传说，”仓鼠抖抖耳朵，“我是说传说哦，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蝴蝶星兽飞到这里，哦，你们虫族叫它索末芙戈啦，它拥有巨大的翅膀，但刚经历一场恶战，精疲力尽，急需补充能量，可目光所及全是石头，连片草叶子都没有，它只能继续飞，烈日炙烤翅膀，原本只消几分钟的路程被无限拉长，它变飞为走，变走为爬，血淋淋洒洒落了一路，终于，远处的一片绿色，它挣扎、飞奔，用尽一切靠近，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它想象中的森林，那是一条覆满翠绿鳞片的长蛇，它拼死将毒刺扎进蛇腹，但还是死于蛇口。”
“它死后，落下的血催生出旺盛的植株，形成大大小小的森林，星辰见它死得唏嘘，降下大雨以慰藉死灵，而那刚好是索末芙戈的夏季的开始。”
“所以，这颗星球就以星兽的名字命名为索末芙戈，”仓岫挑了几朵花瓣摆在一边。“不过我们兽人都喜欢叫它蝴蝶星啦。”
“哇塞，所以，”周书白突然反应过来，手指向南，“也就是说，它就死在那里？那片森林是它死......”
“是个屁，我都说了是传说传说，”仓岫拍了下他的手，“领居家的小黑相信也就算了，他就是个小孩子，你都多大了还信，怎么那么好骗哦？”
“明明是你说的。”
周书白愤愤地添了些奶油。
“我说了是传说啊，”仓岫选了片瓣放上去，“再说了，比起毫无征兆的暴雨，一场有故事的雨，更容易被原谅，毕竟这里的雨，喏，你看，”他望向窗外，“脾气可不小。”
空气仿佛变成胶质的囚笼，树叶纹丝不动，甚至银翎一向乱晃的尾羽都收进巢窝，周书白趴在窗边，老板着急回去，临走前叮嘱他关好门窗，可稠浊的水汽早就一拥而上，挣扎着攀上呼吸的微弱流动，在齿间扯出咸腥的丝，逼迫人类咽下饱胀的、即将溃破的水膜，就连太阳也没能逃过被蚕食的命运，雾霭霭的橘红只在铅灰的云层中透出一点点光，朦胧的模糊照出些形状，但没用，微光不过了了，而云层壮大，攫取残光轻而易举。
黑云沉沉。
周书白打开终端，发了条消息问雌虫训练结束了吗？又说结束了就给我发消息，你别出来，我带小白蛋去接你。等了几分钟也没收到回信，看时间才下午三点，他索性跑去厨房准备食材，雨天嘛，总是要吃顿火锅的。
而加雷斯，加雷斯眼前是一条长蛇。
他不过是奉命来收意外损毁的监测器，却撞上一座拔地而起的山，直到靠近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山，那是一条盘踞的蟒。他腾空而起，却快不过长蛇，蛇腹拧缠，绿色的鳞片上还有倒钩，刺穿翅翼勾破皮肉，血涌出来，巨蟒吐着鲜红的信子一点点靠近。
还好监测器的信号线没毁。
只有四节。
他当机立断掰下一节刺入蛇身。
“啪——”
蛇尾颤动。
加雷斯趁机逃离，他没给巨蟒反应的时间，另一节信号线紧袭而至，贯穿拍打的蛇尾又深深刺入土地。
但没用，巨蟒不过一个甩尾信号线就被抽出，周遭几十余树木被横腰截断，他飞至半空，但仅与星兽相隔几尺，翅翼残破，他飞不了更高了。
巨蟒赤红的双目锁定飞至半空的猎物，蛇牙尖利，毒液喷射，一片草地瞬间成灰。
他终于知道此前种种不对劲的缘由，依街而居的银翎，没有任何星兽踪迹的森林，还有周书白莫名冒出来的精神力，这只巨蟒的等级绝对在S级之上。
加雷斯握紧手中的信号线，他等级太低，根本察觉不到S级星兽的踪迹，可周书白的精神力提前警示，他却没有明白。
他只能殊死一搏。
加雷斯侧身躲过巨蟒的突袭，翻身向下，翅翼的尾刺刺向裸露的蛇腹，一路向下划皮破肉，巨蟒震怒，蛇头朝雌虫直冲过来，他看准时机，避开滴落的毒液，抓着信号线就刺入巨蟒的右眼。
蛇鸣震天。
雌虫跪倒在地，右手血肉模糊，溃烂的黑色漫上手臂，应该是刚刚溅上的，疼痛难忍，还有迷幻效果，他踉跄着爬起来，左手握紧仅剩的最后一根信号线。
巨蟒猛扑下来。
他振翅。
信号线刺进蛇头。
蛇牙贯穿左肩。
-
“加雷斯——！”
是精神力接住了掉落的雌虫。
“加、加雷......”
周书白抱着加雷斯瘫倒在草地上，精神力不要命地往上缠，他甚至想上手，可雌虫满身鲜血，大面积的溃烂蔓延，他根本不知道能碰哪里。
“不...不，加雷斯你别、你别吓我，”
“你动你动一下加雷斯...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加尔，”
他跪着，双手浸着鲜血，可一分钟之前，他分明正在厨房削土豆，哼着歌想要不要再做个菌汤锅，小白蛋就冲过来，急冲冲地说队长有生命危险。然后他就出现在这，加雷斯一动不动地挂在远处，毫无生机。
“加雷斯...”
精神力网住雌虫，细细密密地贴满每一处伤口，金光粼粼，浮动若千，可鲜血依旧越积越多。
“你醒醒吧加尔，”
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求你...求你，加雷斯，”
[不对、这样没用，队长体内有毒素，精神抚慰不行。]
“那要、那要怎样？”
“意识...意识融合可以吗？”
周书白期翼地望向小白蛋。
[不行，队长精神海目前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进行意识融合，甚至连深度标记都不行......]
“那用血可以吗？”
这次还没等回答，周书白就直接用尾刺刺破手掌，鲜血抹上嘴唇，流尽了就再捅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麻木地重复。
[你在干什么！]
[停下来！]
[这样你会失血过多死亡的！]
可他不管不顾，只是一次又一次把鲜血按在雌虫的嘴角。
“醒醒吧...醒醒吧求你了，”
他乞求。
[有用！]
[别扎了！已经够了！]
“...那就行，”
“有用...有用就行，”
他抖着声。
“...咳，”
“加雷斯！”
“你怎、怎么样？”他颤抖地去抓雌虫抬起来的手，红着眼睛说：“别动别动，我们、我们回......”
可雌虫翻身将他揽进怀里。
“加雷...？”
“唔！”
而下一秒，
[恭喜阁下任务成功！]
[奖励重生一次。]
-
清醒的瞬间就看见蛇头直冲周书白，加雷斯来不及思考，挣扎着把人类揽到身下，但尖牙刺入身体的疼痛没有等来，只有巨蟒倒向地面的轰鸣，他看见人类张嘴，却听不见声音，他想碰碰人类的眼睛，抹去他的眼泪，可周书白的身体渐渐透明，他碰不到，最终，只有水砸到手上。
而他的怀中空无一物。
更多的水砸下来。
他抬头望天。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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